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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朕不行,朕不可 > 第11节
  康绛雪想起了钱公公盯着盛灵玉出神的样子,那时他还只当是盛灵玉太美貌,却忘了关注这个老太监的本性。
  好色之徒就是好色之徒。
  若是这样,清理后宫就更必要了。
  到了第二日,康绛雪干脆亲自去盯着钱公公办差,二十来个美人一个接一个上马车,面上虽没有表现出喜色,脚步却能看出十分轻快。
  钱公公的面色一直有点阴阴郁郁,不敢朝康绛雪发作,吼其他人却声音十分洪亮。
  人都送走之后,钱公公方来请示,开口便道:“陛下,可要招些新人?”
  康绛雪拿着锅使劲往钱公公头上扣:“招些新人,是伺候你还是伺候朕啊?”
  钱公公听得面皮一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小皇帝为何不要新人,直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吓得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陛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奴岂敢……”
  康绛雪抬腿踹他一脚,没用多少力,气势却很足,钱公公仿佛碰瓷一般身子一歪,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康绛雪倒也没办法真把钱公公怎么样,给钱公公一脚之后,就带着海棠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钱公公在身后是何种反应康绛雪不知道,解决了后宫美女的康绛雪却实在一派轻松。
  他有心带着海棠享受一下阳光散散步,不想从斜里忽然蹿出一个人来,低头叩拜,道:“陛下容情,奴才也想求个恩典。”
  来人是个小太监,看服饰品阶不高,康绛雪平日里似乎也没有见过。
  海棠被这人吓了一跳,更恼这人竟然惊着了陛下,立即开口呵斥:“哪里来的奴才,没有规矩,怎么有胆子在陛下面前放肆?退下!”
  那小太监闻言一顿,并没有退下,反而抬起头来,口齿清晰道:“陛下,奴才小平,进宫已有十载,从未有任何行差踏错之举,只是母亲突生急病,需要出宫一趟,奴才和钱公公请示过多次,都被驳回,今日实在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陛下……陛下仁心,数十美人都可宽赦,奴才斗胆求一个恩典,求陛下垂怜!”
  康绛雪听得清楚,看得更清楚,眼前之人身量不高,容貌也不突出,气质却很是不同,在宫中为奴十年,一般人就算再有胆量身上也会有些奴性,脊背不会这样直,但这人不卑不亢,内有钢骨,着实罕见。
  康绛雪道:“允了。”
  那名为小平的太监本还想再求,不想小皇帝竟会如此轻易地答应,小太监有些恍惚,又听康绛雪道:“不过,你要帮朕做件事。”
  小太监毫不犹豫道:“求之不得,多谢陛下。”
  连什么事情都不问,只要出宫就好,足见一片孝心。
  康绛雪有所感触,倒也放下心来,将人领回了正阳殿,屏退众人,康绛雪将事情交代了下去,不是其他,正是出书的事情。
  小平一句也不问,只收好书稿,揣在怀中,再三道:“陛下放心,小平领命,亦不会和旁人透露半分,即便旁人问起也只有恩赐,没有交代。”
  康绛雪什么都没说,这人就知道如此警惕,是个可用之人,康绛雪正想着要找人办事这人就来补缺,想想也算是一种缘分。
  康绛雪吩咐完毕,在人临走时道:“海棠,给他包五十金。”
  小平惊讶,忙道:“陛下,陛下许是不太了解,办这些事不需这么多银钱。”
  康绛雪看着他,无奈道:“不是用来办事,是给你母亲治病的,置办药材并不便宜,你当值那点积蓄怕是远远不够。”
  小太监完全怔住,好半天,他在地上用力磕了两个头,磕得额头都红了,这才离去。
  这之后,小平频繁出宫了几次,回宫便来正阳殿汇报,钱公公刚被小皇帝敲打过,怕再触康绛雪的霉头对这些事也不敢多问,康绛雪偷偷弄连载的事情便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小平第三趟回宫时,带回了满是古代风格的《梦狐传》影印书。
  康绛雪心里有谱,但也真没想到小平的办事效率这么高,问他怎么跟书局那边达成一致,又是怎么跟那些混这行的人隐藏作者身份的,小平回道:“说话半真半假,恩威并施。只含糊说是贵人办事,他们自然不敢多问,辅以适量钱财,他们也得了好处,便不会横生枝节。”
  “……”
  真是人才啊。
  这实际操作能力比康绛雪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康绛雪一面佩服,一面对印出来的成品爱不释手,虽说古代书籍和现代书籍在质量上没有可比性,可这种纸质感对于以写作为生的人来说其存在本就是一种感动。
  试问,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在一本书里写书呢?
  小皇帝心情大好,小平的神色里却有些不明显的迟疑,犹豫再三,他跪下问道:“陛下,事情已经办妥,那奴才……还可以出宫吗?”
  这还用问吗?自然可以。得了康绛雪的回应,小平顿时轻松,他紧紧握住拳头,又是叩拜再三才离去。
  小平这人办事利索,话也不多,康绛雪几日才能见到他一次,看他神色无恙,估计他母亲的病情应该也还好。不想又过几日,海棠忽然对他禀告道:“人像是死了,小平子出宫去发丧了。”
  康绛雪没应声,海棠又道:“生老病死是常事,得了陛下那么多恩典,已经很好了。”
  康绛雪终没说话。到了第二日,小平过来谢恩。
  这位小太监用近乎平常的语气禀告了母亲去世的消息,随后,他沉默许久,对康绛雪道:“陛下,奴才还想求一个恩典。”
  海棠没来得及说话,康绛雪自行问道:“你要什么?”
  小平回道:“奴才想侍奉在陛下跟前,报答陛下。”
  侍奉在皇帝跟前,本身就是一种升职,在他口中却成了报答陛下,海棠听得直咬牙,小姑娘家家气得口无遮拦:“真不要脸,你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小平答道:“姑姑说的是,奴才一无所有,无以为报,所以,只求能侍奉在陛下跟前尽心尽力。”
  海棠还是生气:“陛下缺伺候的吗?你尽心尽力,谁不是尽心尽力?”
  小平低下头:“他们伺候的是皇帝,而我只伺候陛下,我欠陛下的恩情,愿用性命报答。”
  海棠听得有些迷糊:“皇帝不就是陛下?这不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
  不一样。
  海棠没明白,康绛雪却明白了。
  小平在和他表忠心,告诉他此生只忠于他一个人。
  这是一个聪明、办事牢靠的人,真计较起来,康绛雪方是占了大便宜。
  康绛雪陷入思考,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小平便越发严肃,握拳道:“陛下,奴才平无奇,自知别无所长,可奴才愿为陛下殚精竭虑,无论何时,宁死护陛下周全,奴才确实不会什么功夫,但奴才……”
  康绛雪接道:“精通医术?”
  平无奇突然一愣,有些哑然:“不敢说精通,不然也不会救不回亡母,只能算略知皮毛……陛下怎会知晓?”
  康绛雪面上冷漠,心里已是有些傻了。刚刚听到平无奇三个字他就觉得有点蒙,确认了会医术之后,他更觉得奇妙。
  平无奇,取自平平无奇里的那个平无奇,看似普通,实则是原文里一个重要的人物。
  医术奇高,在文中给美人受治疗各种伤,几次把盛灵玉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后期给美人接生剖腹取子,全都倚仗此人。
  可以说,平无奇就是能够吊命的存在。
  可是、可是……
  全文里从来没提这位神医是个太监!
  他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是正牌渣攻杨惑的幕僚,因杨惑对其有恩而多次出手救人。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平无奇要跟他???
  康绛雪并不怀疑“报恩”的真实性,知道了平无奇的身份后,康绛雪更了解了这份报恩的重量,平无奇这个人的人设就是重恩情,他说能豁出性命,那就真的是随时可以为了恩人去死。
  问题是……
  平无奇不该和他有交集。
  他不是杨惑,而是一块弱小无助的背景板。
  这真的不影响剧情吗?!
  康绛雪一阵头痛,艰难问道:“你确定要跟着朕?”
  平无奇道:“奴才确定。”
  康绛雪:“一生都不易主?”
  平无奇愣住:“陛下这么问……是不信我?”
  放下这话,平无奇像是受到了侮辱,二话不提直接撞向殿内柱子,康绛雪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拽住。这么一搞,平无奇重新跪下时,康绛雪已然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小皇帝急道:“朕不是不信你,罢了……你若是愿意,就留下。”
  海棠也被刚刚那出吓到,心有余悸地抱怨:“说话就说话,好好的撞柱子干什么?”
  平无奇听过之后,松了一口气,他挺直腰板,正经和康绛雪行了一礼,再抬头时,他对康绛雪轻轻一笑。
  相貌虽平常,但笑容纯良,让人很容易就产生信赖感和亲切感。
  康绛雪默默侧过头,心想道:暴殄天物。
  浪费,真的太浪费了。
  他不是不想要平平,是他不配啊。
  他真不配。
  第10章
  平平无奇的抢救小天才从这一日开始在康绛雪手下任职。担忧还是担忧,可在具体的变故出现之前,日子总还是要过,康绛雪只思索了半日就佛系地接受下来。
  凑合吧,朕可以,朕都行。
  就这样过了小半月,依然无事发生,平无奇的投错简历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倒是平平入职之后,钱公公和平无奇的业务范围有点冲突,闹出了一些摩擦。
  和海棠小姑娘的宫女身份不同,平无奇和钱公公都是掌事太监,两者业务必有重叠之处。往日里钱公公一手遮天,现在突然多了个新人,又颇受小皇帝信任,钱公公不敢直接和小皇帝发作,背地里却没少给平无奇穿小鞋。
  钱公公具体都做了什么康绛雪不太清楚,可眼见着海棠从一开始的排斥平无奇到态度缓和再到逐渐开始心疼平无奇,康降雪多少猜到了些。
  这些事情,平无奇在小皇帝面前一概不提,对钱公公见招拆招,不惹事也不怕事。康降雪看在眼中,平日里故意偏袒平平一些,日子久了,钱公公心里有了数,面上到底对平无奇转了个态度。
  不过那些都只是表面客气,私底下人人都门清:这钱公公和新来的小平公公实际上还是针锋相对的。
  康绛雪和平无奇聊过此事,平无奇冷静地分析道:“早晚都会得罪此人,其实无妨,毕竟各为其主,钱公公和陛下不是一条心,奴才和他怎么都走不到一路。”
  平无奇洞若观火,话里话外都是对康绛雪的诚意和关切,康绛雪有些愧不敢当,认真问道:“即便是朕这样的皇帝?”
  平无奇同样认真回答:“奴才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皇帝,只知道陛下是奴才的恩人。”
  扪心自问,康绛雪自觉对平无奇并没有对方认为的那么大恩,不过只是借着皇帝的身份,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嘴上功夫。
  受到平无奇如此回报,实在受之有愧。
  这么一想,康绛雪难免纠结,最终只能叫海棠把他最爱吃的酥饼拿过来,心疼明珠暗投的平无奇,问道:“吃吗?”
  平无奇不由一笑:“奴才就知陛下心地纯善,不过是外人不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