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抬起眼睛看了傅容景一眼,他通身被血污沾染,就连乌黑的头发也凝结成一块,同傅容景纤尘不染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他却毫不畏惧,只是勾着唇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不是吗?”
傅容景面色微微有动容,但很快便又变得刀枪不入,他黑眸微微眯起,模样似乎有些气恼,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你现在若是还想回来,还来得及,我不会怪你。”
顾濯方才明亮的黑眸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他唇角笑意凉薄,看着傅容景,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注定不能如愿了。”
说完之后,他手中的动作更快,又朝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顾云歌的身影那边看了一眼,唇角一样,笑容便格外的灿烂,他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便也放弃了抵抗,慢慢向着后面退过去。
然而他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一颗小石子滑下去,立刻便失去了踪影。
一直关注着这动静的傅容景这才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他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却还是对着手下冷声吩咐道:“抓活的。”
顾濯喉咙微微动了动,他看着傅容景近乎是冷峻的脸色,神情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他遮挡脸用的面巾已经被他不知道扔到了哪里,这会儿这般笑起来,却是让人心里瘆得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濯现在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身前是一众追兵,身后是万丈悬崖,已经无路可逃,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偏偏是笑了起来。
顾濯喉咙似乎已经是嘶哑了,他抬起眼看着天,喉咙里便发出一串喑哑的笑容来,他忽然拔出支撑着身子的剑,抬起手便指向了天,素来澄澈的琥珀色眸子之中满是认真的神色。
他唇角轻扬,墨色的发丝随着风轻扬,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里钻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莫名便沾染上了一种悲壮的感觉。
“我的命,便交给老天决定吧。”
顾濯手中剑直直的指向天,他声音很轻,话音一落下,身子便直直的向着身后的悬崖坠落下去。
离他较近的人立刻伸出手想要将人拉住,却只抓住一缕破碎的衣角,傅容景在短暂的怔楞之后,迅速就向前迈出一步,看向那黑漆漆仿佛能够将人吞噬进去的万丈深渊。
顾濯的身影早就已经被那深渊的阴云给遮挡住了,正值深夜,山里雾气极重,白日里都看不清这山底下到底是什么,更何况是在夜里。
“给我搜。”傅容景温润的面色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精致得不似真人的脸上此刻满是冰霜,他用力的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身边的护卫立刻应了下来,傅容景不再看向那深渊之中,而是向着顾云歌离开的方向看过去,眸中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黑得骇人。
他双手微微捏了捏,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过身问道:“小八怎么样了?”
他身边的人便正好是雾一,雾一垂下眼睑,他立刻拱了拱手,说道:“回主子,小姐已经休息了,属下命人点了些安神的熏香,让小姐好好休息着。”
傅容景的脸色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向前走出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暗光,回过头又问道:“那楚姑娘可是还在府上?”
雾一点了点头,说道:“楚姑娘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主子可是要将人解决掉?”
雾一并不知道楚青萝的身份,他以为楚青萝的存在只是因为顾云歌罢了,而现在顾云歌已经离开了,楚青萝后续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双眼里满是冷漠,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
傅容景却是勾起唇笑了笑,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好生款待着。”
说完,他也不解释,便大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雾一得了吩咐,也没有要问为什么的打算,只是点了点头,身影便又一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像他这样的暗卫,始终是见不得光的,雾十七从前也是如此,若是这次……他还能活下来的话,应该能够脱离那样的身份吧。
只是,方才他身受重伤,直直的坠落深渊,只怕是九死一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雾一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作为一个暗卫,他见了太多的死,毕竟,他自己便是从死人堆里,踏着别人的尸体走出来的。
顾云歌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大亮了,她刚清醒的时候,双眸还有些涣散,感受到自己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颠簸着向前赶路,让顾云歌身子略微有些不适。
她看着从马车帘子之中泄露出的一丝丝光线,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她眼睛干涩至极,胸口的郁结之气久久没有散过去,一想到离开的时候,顾濯的笑容,她眼眶便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意。
那真是个傻子……真傻……
顾云歌动了动手指,她浑身绵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喉咙也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疼,可是就是这样,也比不上她心中针锥似的疼。
算起来,她和顾濯也只是萍水相逢,不过是初见时她顺手救了顾濯一命罢了,而现在,却是让别人用命来还,也只是还她一个自由的机会罢了。
顾云歌坐起身子来,她手指攥紧了又松开,最后抿了抿苍白的唇,伸手撩开帘子,面上一派冷凝。
赶车的人是叶隐,叶隐也不放心别人来赶车,他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车,走的也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小路,而这期间,顾云歌却是一直都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