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先行一步去向马令报信。
不料,他前脚刚走,曹氏便后脚回来了。
嫤娘看了曹氏半日,本不欲告诉她,马令他们今晚就要起事……以免曹氏想要挣得军功的心思,反而坏了马令的大事。
可转念一想,曹氏心心念念的就是从辽营之中逃出去。固然今天她可以把曹氏留下,可她要做的事情却比马令逃走还要危险。万一被曹氏误了事……
想了想,嫤娘扮出了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儿,不住地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曹氏明显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是嫤娘表现得夸张了些……终于到了熄灯时分时,曹氏才觉得嫤娘今天好像有些不妥。
“婶子!你走来走去一晚上了,我眼睛都花了……可是有什么事?”曹氏有些不悦地问道。
嫤娘估算着马令那边儿应该已经开始撤退了,这才扮出了一副忧愁模样儿,将她的想法说与曹氏听:南北大王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各自带走了几万兵马,如今营地里,最多剩下不过六七万人。而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明天一早回来,辽人欲明后天拔营。
曹氏一听就急了,“婶子!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不早点儿跟我商量呢?这明明就是我们逃走的最好时机啊!可是,可是……哎!这,这……这都这个时候了,马将军他们那么多人,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准备……”
说着,曹氏“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对嫤娘说道,“婶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收拾细软,马上走!”
嫤娘问道,“怎么走?”
“放心,有我在,婶子定能安安全全的……”曹氏答道。
嫤娘微微一笑,“这大半夜的,我一个他国公主如何踏出营帐半步?更不用说,是领着所有的侍卫与侍女一块儿离开?辽兵不怀疑吗?万一他们跟着我们去,坏了马将军的大事,又当如何?”
曹氏一怔。
也对……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曹氏急了,埋怨道,“都怪婶子!这样好的机会……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才说,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武嬷嬷不悦地说道,“就是白日里,我们娘子又能去哪儿?不是扣着我们娘子在辽主跟着为人质,你以为就凭你……能自由出入辽营?别忘了你只是个侍女!”
曹氏的俏脸涨得通红。
“好了好了,别说了,”嫤娘出来唱红脸,说道,“其实最关键的,就是我们妇道人家不好大半夜的出去,常平六虎他们倒没什么……不如,副仪你先去,跟着我再和嬷嬷想了法子悄悄溜出去……”
曹氏正中下怀,哪里还会去考虑其他的,忙不迭地就应了。
嫤娘又仔细交代她,“若是旁人问你,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你就只说我不舒服,想找伙头兵要些稀粥吃。”
曹氏已经急不可耐了,胡乱应了一声,便摸了一把铁簪子揣在手心里,急急地掀了帘子出去了。
她一走,武嬷嬷就摇头,“……好个薄情寡义的人!”
嫤娘却微微一笑,说道,“她跟着马令安安全全地走了,咱们才能更安全呢。”
武嬷嬷叹气,“奴婢服侍您歇下罢。”
嫤娘应了一声,主仆俩洗洗睡了。
只是……
这一夜注定无眠。
四更时分,军营里终于传来了动静……有人吵嚷着说粮草和帐篷走了水。
瞬时间,辽营大乱……
嫤娘与武嬷嬷自然一夜没睡,却也又必须要装模作样到底。于是,直到六虎他们焦急地在外间叫嚷的时候,嫤娘这才“醒了”,然后慌慌张张地胡乱穿了衣裳就往外跑,连鞋也来不及穿。
耶律隆绪还是惦记着她这位洛克西的。
少年君主还特意派了一队侍卫过来接应她……
只是,嫤娘太慌乱,连鞋也没有穿。最后还是武嬷嬷除下了自己的鞋,让嫤娘穿了。然后六虎去找人掏要了一双鞋,让武嬷嬷穿了,众人这才去了耶律隆绪的毡房里。
萧太后与韩德让也在。
见了嫤娘的这副狼狈模样儿,萧太后、韩德让与耶律隆绪待她十分客气。
萧太后还让胡嬷嬷领着嫤娘去了她的毡房,换了一套齐整的衣裳。
嫤娘尝试着想问胡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胡嬷嬷的嘴闭得严严的,一律一问三不知……
等她换好了衣裳,又重新去了耶律隆绪的毡房时,天色已经隐隐放白。她只听到了萧太后对耶律隆绪说,“……罢了,如了你的意吧!那咱们就不追究那些残兵败将了。横竖他们伤的伤、病的病、残的残……就是咱们不理会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耶律隆绪大喜,“儿子替百姓苍生多谢娘了。”
萧太后却满面发愁,“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对着那些宋兵……心地儿那般仁慈做什么!毕竟宋人都是异族……他们居心叵测啊!这回一连两次放走了宋人,咱们的兵将定然心里不爽快。”
耶律隆绪笑道,“怎么会?您让韩安达告诉他们,说咱们明天就走,回大京去,瞧瞧他们高不高兴!”
萧太后一怔。
耶律隆绪已经爽朗地笑了起来。
嫤娘眼尖地看到,韩德让朝着萧太后使了个眼睛以后,萧太后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儿子,笑了起来。
嫤娘心里也卸下了一块巨石。
听萧太后与辽主的对话,似乎已经放弃了对马令这些人的追杀?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得很呢!
嫤娘由衷地替这些逃出生天的宋军与百姓们感到高兴。
可冷静下来,她也知道,自己的新任务,从这一刻也就真正开始了。
然而,这萧太后与韩德让之间的互动,却让嫤娘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萧太后与韩德让的关系,似乎太过于亲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