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妻子的话,田骁顿时一凛。
是啊,大宋经历了五代十国共计二百余年的战乱,到如今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可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样的传统思想;再加上连年的战乱、政权的交替……几乎让所有的血性男儿都崇尚武力为尊。
本朝太祖皇帝就是个中翘楚。
然而太祖皇帝建朝之后,却开始害怕起和他一样有勇有谋还手握重兵的人物来……于是,大宋朝开始了抑武扬文,几乎所有的武官,日子都不好过。
只是,在儿郎们血液中燃烧了两百多年的、对武力的狂热烈火,又岂能被这二三十年的打压给消磨的一干二净?
可以说,大宋王朝几乎所有的男儿都盼着能参与到北伐之战中来,只有这样,才好从中挣得军功,战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田骁也不例外。
如今妻子的疑问,如当头一棒,不但令他陷入了怔忡,而且细思过后……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父亲田重进虽是北方人,却一直驻守南疆。所以在这次北伐之战中,久与辽人抗战的老将曹彬潘美当仁不让地成为两路元帅;而军功略次一筹的田重进与米信二人才成了两路援军元帅……
父亲田重进帐下的将士么,一大半以上的将士本就是田氏嫡系,将来由田骁从瀼州带领而出;而另外一半奉兵部调令而临时被组建到父亲帐下的将士们,则有一大半是因为父亲运用了关系,才点名要过来的。
也就是说,田家为这次北伐,确实已经做出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其他友军的准备情况又如何呢?
这一次,官家直是下了血本,所以曹彬潘美的帐下,几乎集齐了大宋朝最优秀的将领:本朝皇后之胞兄李霸图为曹彬帐下先锋,猛将李继宣、崔彦进等亦为曹彬所辖;而潘美的帐下,则有良将杨业这样威名赫赫的人物……
但这些人,真的没有私心吗?
其实,不管是潘美曹彬,还是父亲田重进或米信,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将帅之才。但问题就是,四路元帅各有各的处事方式……到时候,真能亲密合作无间么?
四路大军,最终还是要汇合在一处共同作战,万一,万一……真如嫤娘所说,再遇上侯仁宝与孙全兴之间那样的事……怎么办?
不知不觉的,田骁竟陷入了怔忡。
嫤娘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希望她只是杞人忧天!
不过,很多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让他现在多操些心,多想想退路和防备的法子……也总好过,万一将来真遇到了这样的事而变得手足无措的好。
嫤娘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决定先去殷郎那儿看一看。
刚刚才走到小院门口,嫤娘想了想,示意跟在身后的侍女不要出声,她悄悄儿地一脚跨进了院子。
殷郎背对着门口坐在廊下的回栏上,怔怔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嫤娘凑近一看,少年郎正捧着一本半旧的兵书,看得出神。
莫名其妙的,嫤娘就松了一口气。
殷郎诧异地回过头,见是她,喊了一声“孃孃”。
“没事儿,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呆会子就要用晚饭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嫤娘亲切地问道。
殷郎摸了摸肚子,笑道,“午饭的时候陪着叔叔和众将军们吃多了酒肉,这会子竟觉得不饿,索性出去找常顺他们练练拳脚,饿了再回来用晚饭。”
嫤娘好笑道,“好不容易回来松快半日,还要去捱打……”说着,她又有些不放心,追问道,“我听你叔叔说,如今你和荆嗣组了队?他……待你可好?”
殷郎哑然失笑。
但见婶娘待自己亲切,他也有些感动,便认真说道,“孃孃放心,叔父已经交代过我,说荆将军文采不大好,所以,但凡有文书方面的事,让我多担待些。我原也晓得,像我这样不但没有上过战场,而且还是头一回出远门的人来说……要指挥人马作战,确实有些难,但我年纪轻,有的是时间多学多看。”
说着,殷郎拍了拍手里的书本,自嘲地说道,“只是,荆将军眼里的我,大抵除了识字之外……一无是处。只我想着,识字也是个优点,孃孃您说,是也不是?”
嫤娘有些心酸,却笑道,“怎么不是?所以,荆嗣是离不得你的,而你,也得从他身上学些本事到手才行。”
殷郎点点头,站起身,“孃孃,我进去放了书,就去外院寻常顺他们去。”
嫤娘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今儿是二十,瀼州城逢十赶集,到时候会有夜市。便对殷郎说道,“你头一回出门,还没见识过瀼州的夜市罢?不如呆会子早些回来,咱们早早用了饭,夜里出去走走逛逛。”
殷郎点了点头。
看着少年郎离去的背景,嫤娘很是欣慰。
——其实她最害怕的,就是殷郎被困在他那段青涩又莫名其妙的感情之中,终日胡思乱想。要知道,他毕竟是要上战场的呢!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真像田骁说得那样,这人哪,一旦忙了起来,哪儿还有空去想那些不着边的情啊爱啊的。
如今殷郎与粗人荆嗣组队,在闲暇时间里还知道用看兵书来提升自己的长处,同时还能正视自己的短处,这实打实的就是以己之长,较其之短……可见这孩子还是很聪明的。
嫤娘也跟着往外走,心想着呆会子要让厨房弄些什么清淡又好吃的吃食给他们二人吃才好……
可刚刚才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了一件事。
——田骁说,男人一旦忙了起来,哪儿还有空去想那些不着边的情啊爱啊的?那他呢?他是不是也时常忙得……把她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都已经走到了花园里了,可嫤娘却一转身,嘟着嘴儿朝正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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