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虽然嫤娘与田骁在面上什么也没显出来,可府中的众人还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妥。
没几日,魏王长女长清县主被指婚给田骏做继室的官面消息终于传到了瀼州。
夏大夫人被这个消息儿给吓坏了!
“哟哟,这是什么道理啊!就算官家再怎么想嫁侄女儿,难道就不顾及着你婆家大嫂子仙去了一年还不到?这还是天家作派呢,怎么连小门小户也比不上了……”夏大夫人原本出身书香世家,又嫁入素有九世书香之称的夏家,十分重礼规矩礼法,所以根本就看不惯官家的这套做派。
只是,官家是天子,夏大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很隐晦地嘀咕了几句。
嫤娘叹气,岔开话题道,“……娘,您快去瞧瞧珍宝儿,她做什么呢?”
夏大夫人转头一看,见珍宝儿爬在炕床上,拿了个绣棚直往嘴里塞,连忙过去夺了下来,说道,“许是珍宝儿要出牙了……这些天,她牙口痒痒,不管拿了什么都想往嘴里放……”
正说着,外头突然有人匆匆走了过来,先朝着嫤娘拜倒请安,又向夏大夫人请安。
嫤娘一见,来人却是外院的管事娘子平娘子。
她心知,定是外院收了什么急报,平娘子做不了主,便进来向自己回话来了。
嫤娘挥挥手,先让平娘子起来了,然后又朝母亲夏大夫人使了个眼色。
夏大夫人了然,立刻抱着珍宝儿去了西屋。
平娘子这才从袖筒里抽出了一截细细的竹管,交与嫤娘,说道,“回娘子的话,常平方才得了个急信儿,因这会子郎君不在府上,所以……还请娘子过目。”
嫤娘道,“……你拆了我看看。”
平娘子便去拆去了竹管上的蜡封,将里面的细纸抽了出来,交与嫤娘。
嫤娘接过一看,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
“这,这,这……”她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声之后,对平娘子说道,“快!速派人去军营,请了郎君回来!”
平娘子匆匆去了。
夏大夫人又抱着珍宝儿过来了。
见女儿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夏大夫人问道,“嫤娘?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嫤娘抚着自己的心口,想告诉母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夏大夫人将珍宝儿交与乳母,吩咐乳母带着珍宝儿去院子里看花,然后才一脚跨进了东屋,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嫤娘见四下无人,才轻咬着唇,喘了两口气儿,悄悄儿说道,“四王爷……死了。”
“什么?”夏大夫人疑惑地问道。
嫤娘再不说话了。
夏大夫人愣了好一会儿之后,脸色开始慢慢发白,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谁……四王爷?哪一个四王爷?先皇的幼子赵德芳?”
嫤娘点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夏大夫人失声惊呼道,“他,他还很年轻啊……前几年才成了亲的,我算算,我算算啊……你姨母家的九娘,是七年前嫁了他的,那时候九娘十三,四王爷十五……也就是说,他,他今年虚风也才二十二,怎么就,怎么就……”
嫤娘心中完全不敢去想……
年仅二十二岁的赵德芳真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先皇只留下了赵德昭与赵德芳兄弟,怎么两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呢?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初嫁田骁时,还曾入宫拜见过当时的开宝皇后宋氏,并在宋后的宫中,遇到了眉清目秀、稚气未脱的赵德芳;好像在那个时候,赵德芳还替自己说了几句好话来着……
到后来,姨母家的庶女王九娘,并彰德节度使焦仲勋的长女,与符彦卿的孙女儿一块被先皇赐婚于赵德芳。那年王九娘出阁之前,嫤娘还曾特意前去探望过她……
夏大夫人叹气道,“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可怜你那九表妹哦,嫁过去这些年了,不受宠不说,膝下连孩儿都没一个!如今四王爷又去了,你那九表妹……”
说到这儿,夏大夫人突然一惊,说道,“那个,嫤娘啊,你九表妹……该不会被,被殉葬吧?”
“娘!您胡说什么,”嫤娘嗔怪道,“今朝盛世,万万没有用活人殉葬的道理,且九表妹是品阶的诰内命妇,就算膝下没有孩子,也定不会被,被……”
夏大夫人稍微放下了心,却又愁道,“这可如何是好?先前你大表哥被王仁赡参了一本,才被勒令闭门思过,如今你九表妹又……你姨母一定伤心难过得紧。”
嫤娘连忙说道,“娘,这是田府自个儿的快报,外头还没消息儿呢,您就是要写信安慰姨母,也要晚几天才行……”
夏大夫人应下了。
母女俩说了几句话,一身戎装的田骁匆匆赶了回来。
夏大夫人便带着乳母与珍宝儿一块儿去了花园里。
嫤娘拿出秘信交与田骁,田骁一看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然后背着手,不住地在东屋里踱来踱去。
“前儿也没听说赵德芳有病有疾的,怎么突然就……他这一死,先皇的子嗣可就……”讲到这儿,嫤娘已经觉得心惊肉跳了。
当今官家即位,可是靠兄终弟及继位而来的。照这么看,接下来的皇储……就应该是魏王赵延美?那赵延美之后,是不是就该轮到赵德芳了?
可如今,赵德芳竟死了???
赵德芳正值当年,身强力壮的又怎么会死?
难道说,他真的死于非命?
倘若他的死真是有心人所为……那么,到底会是谁,下了这个黑手?
官家?官家弄死赵德芳,意欲何为?莫非官家自个儿即位之后,便想抽掉这不合伦理的继承链?且是做给赵延美看的,让赵延美不要想得美了?
而赵德芳又会不会是赵延美弄死的呢?那赵延美弄死赵德芳又为了什么?难道说,他想将赵德芳之死栽赃在官家赵光义的身上,让赵光义受尽天下人非议?
这局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嫤娘只觉得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