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在二门处等了一会子,果见两位穿了素衣的女郎被众侍女簇拥着,在田府婆子们的指引之下,正款款朝这边走来。
只见年纪稍长的那个生得珠圆玉润的,圆圆白白的脸庞儿,眉清目秀的,不消说,那就是魏王妃了。
嫤娘以前就见过魏王妃的,只是交际不多,隔了几年不见,觉得魏王妃除了稍稍有些发福之外,竟丝毫也不见老。
而伴在魏王妃身边的,则是个穿了白绸裙子的妙龄小娘子,她有副瓜子脸儿,淡淡的八字眉,稍稍有点儿吊眼梢,唇儿薄薄的,一副我见犹怜的西子捧心模样儿……
这位一定就是长清县主了!
嫤娘还记得,上一回看到长清县主的时候,她还是个才留了头的小娘子,一转眼居然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啦!
她不敢怠慢,上前朝着魏王刀与长清县主拜倒,口称,“臣妇田夏氏见过魏王妃,见过长清县主……”
突然,嫤娘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眼神,似乎有人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继续稳稳地行着叩福之礼,身姿妙曼又端庄。
魏王妃已经上前扶起了她,牵着她的手,嗔怪道,“……今儿咱们就只论亲疏,不论品阶高低!”说着又问,“二少夫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嫤娘连忙答道,“回王妃的话,臣妇是前几日听说家下嫂子要生产的,连忙坐了马车赶回来,昨儿夜里才到。不料想……”说到这儿,她立时有些难过,再也说不下去了,便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魏王妃拉着她的手,叹道,“大少夫人那样好的人儿,怎么就……前几日我在茶庄里喝茶的时候还遇到了她,那时我问她孩儿可有动静了,她还说不急,可这一转眼……今儿一早我收到丧报的时候,真真儿被吓了一跳!现在怎么样呢……既然大少夫人已经……那,那小儿郎可还好?”
嫤娘哽咽道,“才七个多月就出生的小儿郎,能好到哪里去呢……听说到现在还不会哭呢,把我公爹婆母愁得不行……”
说实话,袁氏与嫤娘名为妯娌,实则也是姐妹情深得很。先前是因为要打理府中琐事,她压儿就没空去想那些伤心事儿,此时被魏王妃安慰了几句,嫤娘反而觉得难过万分,忍不住就小小声地哭了起来。
“……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儿,为这府里辛苦操持了这么些年……您瞧瞧,这府里老的少的,哪一个离得了她?哪一个不是惦记着她的好?她昨儿夜里还和我说了,等她好了,要给殷郎好生相看个小娘子呢,结果一转眼,她就,她就……”一语末了,嫤娘已是泣不成声。
魏王妃听着伤感,也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拿着帕子就不住地擦拭起眼角来。
这时,田夫人得了信儿,连忙扶了个媳妇子过来,一见魏王妃倒立时拜倒,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臣妇见过魏王妃……”
“哎哟,田夫人快请起,”魏王妃连忙扶住了田夫人,温柔地说道,“令媳乃女中表率,就连我们太妃也时常说起令媳贞孝两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这也是天意啊……您可别太难过了……”
田夫人呜咽了一声,拿着帕子捂住了脸。
嫤娘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魏王妃见了,眼泪也不自觉地往下淌,想要劝,却又无从劝起……
一众女眷就站在二门处,默默地哭泣了起来。
突然,嫤娘闻到了一股子奇特的味道。
她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在小的时候,族里有位太婆过了世,母亲夏大夫人领着她去吊唁;可嫤娘统共也没见过那位太婆几次,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
后来,母亲身边的侍女递了块帕子给她,她不明所以地拿过来,学着别人哭泣的模样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一股子辛辣味儿顿时薰得她两眼红通通地就像兔子一样!
现在,她又闻到了这种味道!
这是辣姜的气味儿?
嫤娘不动声色地转头一看,见长清县主正皱着眉头拿着块帕子不停地擦拭着眼睛,且两只眼睛还红通通的……
其实这一招也可以说是她玩剩下的。
可是,大约是因为她与袁氏太过于亲厚的缘故,此刻竟见不得这一幕!
嫤娘收住了悲声,先是劝住了婆母,然后又对田夫人说道,“王妃远来是客,万万没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咱们还是先请了王妃进去说话罢!”
田夫人这才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点点头,对魏王妃道,“是臣妇怠慢了,王妃请勿见怪……王妃、县主,这边请……”
当下,嫤娘便在前面带路,将众人引到了花厅前面的空地上。
因袁氏是后院女眷,所以灵棚就设在后院里。嫤娘领了众人走到灵棚前,却不经意地看到了呆坐在灵棚里的田骏。
魏王妃还算是涵养深的,先是一怔,然后就垂下了眼睑。
长清县主却因为陡然得见外男,不由得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直往魏王妃的身后躲藏。
按理说,田骏是男子,就该呆在外院迎客,怎么……
田夫人连忙解释道,“大郎与青娘感情好,如今青娘新去,大郎他也是……太难过了些,还请王妃与县主不要见怪。”
魏王妃与长清县主看向田骏,只见田骏如尊雕像一般,呆呆坐于棺椁旁,对外头的事情写错完全不闻不问。
田氏兄弟都生得极俊朗,二郎田骁尤其生得面若敷粉,容貌俊美,也更容易惹烂桃花;大郎田骏则比弟弟多了几份男儿阳刚气概,只是这段时日以来心忧妻子,无心打理自己,不但双鬓因为妻子离世过于伤心而有些微白,下巴过也生出了些青痕,看着既苍桑又让人觉得心疼。
嫤娘陪着魏王妃、长清县主向袁氏牌位上了香;跟着,嫤娘又站回婆母田夫人的身畔,朝魏王妃与长清县主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