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嫤娘就看到在平坡的另一面,大大小小的也说不清有多少帐篷!总之这些帐篷错落有致的搭在平坡之上;当中有两个最大的帐篷,一前一后的被众多小一号的帐篷给并列围在了当中。
嫤娘心想,前头那顶最大的帐篷,应该就是公爹田重进的帅帐了;后头那顶小一些的,没准儿就是婆母田夫人娘子帐?
果然,田骁引着嫤娘绕到了后头的那顶娘子帐。
几个体壮的妇人穿着骑装,头上包着巾帼,匆匆从不远处迎了过来,朝着二人行了半个福礼,又问好道,“少将军安好,这位就是少夫人罢!少夫人安好!”
另一个说道,“一早听说少将军和少夫人要过来,夫人便赶着去了关山坳,想来呆会子就能回来了,少将军与少夫人不如先进来歇歇?”
田骁有些踌躇。
嫤娘看懂了他的为难——娘子帐,顾名思义,大约出入的都是女流之辈。他一个青年郎君,堂而皇之地进来了,恐怕会给那些娘子军们带来不便。
想了想,她才说道,“郎君自去罢,我和这些嫂子们进去等娘回来就是。”
田骁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使得,我送你进去。”
那两个妇人听了,掩嘴轻笑,却在前头带了路,引了二人往娘子帐中而去。
娘子帐从外头看起来十分宽广,进去以后才知道空间其实也不算太大……嫤娘看了看用厚重幕布将帐号分成了几个区块,几个妇人正俯案疾书……
想来,应该就像田骁所说的那样,这个娘子帐应该被厚重的幕布给分成了几块,其中有一部分应该成为了田夫人的居所,所以里头看起来,才不像从外头感觉到的那么宽敞。
嫤娘跟着田骁一进去,呆在帐篷里的那几个妇人便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跑过来向二人见礼。嫤娘看到了好几个原本一直跟在田夫人身边的婆子,顿时心下大安,待众人向她见过礼之后,她便笑着让田骁自去忙他的。
田骁见她不似先前的惶恐不安,同样也看到了几个母亲身边的婆子,便也放下了心,交代春兰小红等人好生服侍,这才退出了娘子帐。
先前在田夫人身边服侍的那几个婆子连忙上前殷勤服侍,嫤娘和她们说笑了几句,又看了看她们方才正在做的事。
那几个婆子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嫤娘解释了起来。
嫤娘越听就越感兴趣,不由得越问越细致,越听就越入了迷……
直到外头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田夫人爽利的笑声。
嫤娘转过头去,看到了意气风发的田夫人。
“娘!”嫤娘朝着田夫人奔了过去。
田夫人笑吟吟地牵住了嫤娘的手,亲切地说道,“怎么样,累了吧?来到这儿……是不是不大习惯?”
嫤娘老老实实地说道,“现在好些了,先前头一回听到他们在外头呼喝的声音,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田夫人见嫤娘直白,便知她已经缓和了过来,便笑问,“先前在这儿做什么呢?”
嫤娘抿嘴笑道,“……我听嬷嬷们说起娘让她们立下的军令状,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田夫人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这可是军令状!若有一丁点的失误,可是要捱板子的!”
嫤娘吐了吐舌头。
田夫人又笑,“你也是个有主意的,要不……说来听听,你听了那些个主意之后,还有啥想法呢?”
嫤娘想了想,正要开口时,田夫人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打住打住……这边的事儿啊,你先别急着插手,我们家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做!”
嫤娘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婆子妇人们却笑了起来,“可不是,少夫人还是先替我们少将军延绵子嗣吧!”
嫤娘顿时涨红了脸。
田夫人笑着将那几人赶了出去,一边吩咐她们去领饭,一边吩咐人去请了田氏父子过来。
“你甭理她们……她们嘴碎的很,心地却是好的。现在啊,你要做的就是好生顾着自己的身子骨,替二郎开枝散叶!这女人生孩子啊,那是道鬼门关……无论如何,也要过了这一关,才能想着后头的事。”田夫人说道。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再说了,你公爹还说了,明年要把殷郎也接来。没准儿那时候你也生了……到时候教养两个儿郎,你身上的活计可不轻松!这边的事儿啊,还不急,我和你公爹还中用。且过几年吧,你多生养几个,又能腾出手来了……再交给你不迟。”
嫤娘羞得面红耳赤。
她才过了信期不久,根本就没有怀孕,田夫人怎么就那么笃定,明年她就能生养孩子了?
这时,妇人们拎着食盒过来送饭,嫤娘便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妇人们将食盒送进来之后就退下了,田夫人笑着招呼嫤娘和她一块儿去洗手,然后婆媳俩又一块儿将几个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了,摆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不多时,嫤娘就听到了帐篷外头传来了田氏父子说话的声音。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田骁先跟田夫人打了个招呼,“……娘!”
嫤娘连忙朝着田重进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儿媳见过公爹。”
田重进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对田骁说道,“……京城的事,你大哥早已预备好了。直等钦天监选好了吉日……咱们意思一下就行!不必太过了……”
田骁应了一声“是”。
田夫人打断了父子俩的话,说道,“好了用饭了!守吉去净手……”
说着,田夫人亲自递给田重进一块沾湿了温水的帕子,教他擦手。嫤娘则领着田骁去了一旁,也拧了一块湿帕子给田骁。
待田重进与田夫人坐下了,嫤娘就准备过去立规矩,结果被田夫人一把拉了下来,教她挨着田骁坐了,还自顾自地捧着碗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若是在外头吃饭,因着有外人在,咱们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只有自个儿家人的时候,不必来这套虚的。咱们事儿都多,犯不着把时间都花在这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上。”
嫤娘看了看田骁的脸色,才朝着田夫人甜甜地应了一声“是”。
田重进的碗,可以说是个小型的木盆,木盆里堆满了米饭,田重进正捧着那木桶,稀里哗啦地扒饭。再看看田骁,他也捧着个和他父亲手里一样大小的木桶,扒饭也扒得正香。
再看看桌面上的菜肴,虽然也有肉有菜的,却没有田氏父子稀罕的酒,而且菜肴也不如在府中丰盛。
田夫人吃了几口饭,对嫤娘说道,“吃不惯吧?回头回去了,教守吉带你去城里吃吃羊肝羹……”
嫤娘努力扒了几口饭,问道,“娘,您和爹在这儿不用小厨房吗?我瞧着也没有酒,这菜……也像是冷了的。回去我能不能让人给您和爹送饭过来呢?”
“酒不成!你公爹自个儿立下的规矩,这军营里头啊,不兴喝酒!但这菜肴嘛……你要是真闲着,倒也可以让人送送。只是啊,我和你公爹不定哪天就去了关山坳、九里坡和猫耳山。你送了也白送!还是别麻烦了……”
“不麻烦!”嫤娘连忙说道,“这样,不如我让人送晚饭过来罢?再在您帐篷里支个小泥炉,吃之前再稍微热热……甭管好吃不好吃,起码也是热饭热汤水啊。”
田夫人看了看两鬓染白的丈夫一眼,有些心疼,便笑道,“成啊!记着,多给你爹整点儿馒头炊饼来,他爱那个。”
田重进把头从木桶里抬了起来,朝妻子一笑,又埋下头去继续扒饭。
嫤娘连忙应了一声。
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拟几道菜单子,吩咐人做好了,再安排专人过来送就是了;可对日理万机的公爹婆母来说,能不费心思就吃上美味丰盛的热汤饭,岂不是美事一桩?
再说了,看着公爹婆母之间鹣鲽情深的模样儿,她心中十分羡慕。
田夫人在夫君面前从不居功,而且事事亲力亲为,岂是夫君的良师益友、左臂右膀,又是夫君的亲密爱人。
也看得出,田重进十分爱重妻子。他的用实际行动影响着两个儿子,教育他们敬爱母亲,帮扶妻室……
不得不说,嫤娘也希望自己将来与田骁也能像公爹与婆母那样,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看了田骁一眼。
正好田骁也抬起头看向她,见她不怎么肯挟菜吃,他有些担忧,想了想,还是挟了一筷子清炒白菔放进她的碗里。
嫤娘笑盈盈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