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嫤娘的问话,田骁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又自顾自地啜了一口酒。
“昔日赵普与王审琦策划了陈桥兵变,官家这才龙袍加身上了位……后来,官家又忌讳武将兵权在手,是以抑武扬文,后来又在你姨父王审琦的牵头下,杯酒释兵权……”田骁低声说了起来。
“可是,武将若没有兵卒在手,自个儿一个人……能成什么事?”说着,他又啜了一口酒。
“你再看看,满朝的武将,有谁和咱爹似的,能让官家真正放心来,交付一方重兵把守国门的?说起来,这还都是咱们娘的功劳……”
田骁抿了一口酒,看着嫤娘笑道,“明儿带你去军营看看?”
嫤娘顿时心生向往,点了点头。
初来瀼州,她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田骁愿意带着她一点一点地熟悉这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殷勤地替他续了一杯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道,“我倒忘了问你,昨儿你去北院做什么?那个江莲,到底与你有什么旧情,怎么就和刘芸娘张凤姐完全不一样呢?还有,娘可是留了话给我的,说江莲的婚事由我做主……”
“我已经做了主了。”田骁打断了她的话,“……过两日,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你应下就是。”
闻言,嫤娘打量了他一番,闲闲地说道,“怎么?你怕我委屈了她?”
也不知怎的,田骁似乎从她的言语里听出了些许含酸带刺儿的意昧。
他失笑道,“瀼州驻有十万兵马……想给儿郎说亲,那是难上加难的;可若要为自家未嫁的小娘子说亲……那还不抢破了头!这样的好事,我势必是要拿来做人情的!”
嫤娘哑然。
她怎么就忘了,她这夫君可是个腹里黑!依着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江莲胆敢觊觎他,并因此惹怒了自己,田骁怎么可能放过她!
想到这儿,嫤娘连忙问道,“……你把江莲许给了谁家?快和我说说,免得我认错了人,倒把她配错了人,那可就不好了。”
田骁微微一笑,说道,“这可是门好婚事!爹手下有个百夫长,是个鳏夫,为人实诚又慷慨大方……家境好,屋里还有侍婢服侍,那江莲嫁过去以后啊,是吃不了苦!”
嫤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百夫长多大年纪了?”
田骁哈哈笑道,“也没多大,不过也就……三十多了罢?正值壮年,正值壮年!”
嫤娘皱眉道,“二郎,咱们怎么对待江莲娘,是做给外头的人看的……怎么说,她哥哥江海前头也是替你出过力的。我虽然也讨厌江莲娘,可看在江海的份上,确实不能委屈了她……既然娘把江莲娘的婚事托给了我,我就得管到底!你说的那个百夫长啊,我得派人去问清了人品家世以后,江莲娘肯嫁,我才肯许了的……”
田骁听了,大笑了起来。
“成啊!”他爽快地答应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嘛,你拿着这事儿来立立威也是好的。”
嫤娘白了他一眼。
小夫妻俩用罢晚饭,各自去洗漱了,这才依偎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可不知为什么,田骁总有些心神不宁。
嫤娘从他怀里直起了身子,用那双清澈妩媚的杏眼横着他,问道,“怎么?我要拿捏江莲娘的婚事,你竟对这个不满意了?”
田骁失笑道,“没有的事!”
“那又是为了什么?”她追问道。
田骁顿了一顿,说道,“今儿收到了大哥从京里发来的急报,皇叔……就要封王了。”
嫤娘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为何竟是皇叔封王?这,这……”
官家统共只剩下了两个儿子——嫡子赵德昭、并幼庶子赵德芳。
赵德昭品行有亏,虽然官家也竭力遮掩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赵德昭犯过的那些事儿,恐怕官家也已经放弃了赵德昭了。
所以,能与皇叔分庭抗礼的,恐怕就只有四王赵德芳了。
但“四王”的称号,也只是世人这么叫叫而已,官家可没有敕封过。且按民间还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如今统共有两位皇子和一位皇叔,谁先受封为王了,谁就有可能成为国之储君。
现在赵光义封了王,岂不愈发权势滔天了?那赵德芳怎么办?难道真要兄终弟及?难道说,连官家也觉得,皇叔赵光义他……
再说了,赵德芳虽有圣人扶持,但说起来,圣人也只占了个身份尊贵的理儿。其父左卫上将军、忠武军节度使宋偓虽占高位,然而手中却无兵权……说到底,赵光义才是实打实的强权在手!
那么,赵德芳要拿什么来跟赵光义比啊。
再想想,赵光义怎么就突然受封为王了呢?是因为……他在南唐战事上的功劳吗??
嫤娘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田骁。
田骁面上明明白白地露出了失落与颓然之意。
嫤娘劝道,“二郎,其实……你也不必太,太挂杯了……先前卢多逊出使南唐的时候,咱们不就已经说过了吗?你是在暗处的人,这功劳虽是你挣下来的,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就真不能将你的身份曝光了……”
话虽如此,可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功劳,却被人堂而皇之地享用了胜利果实,就是再大肚的人,心里也不好想。更何况,田骁本就是不一个真正大度之人。
“二郎,咱们这不是已经回瀼州了嘛,如今咱们成了明面上的人,只管一心替官家守住这边陲险境……凭是谁日后得登大典,哪个的眼睛不是放得雪亮的?”嫤娘温柔劝慰道。
田骁看着她,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