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扯了扯,那是个很小的,生疏的弧度,但玻璃倒映过来,却的确是个笑容,稍纵即逝。
祝余知道房子有人定时打扫,但一般都是在大佬上班后。
而大佬,有洁癖,不喜欢脏乱。
他也跟着收盘子,这次却直接被撵出来了。
周嘉荣:“去玩儿吧,游戏室……看看喜欢不喜欢。”
祝余:“……!”
有礼物?
游戏室新多的东西很显眼,就放在茶几上,是个篮球,还带着签名。
祝余认识这个签名,是国外很著名的一个球星,有很多粉丝,是无数篮球爱好者的神。
说实话,祝余对篮球的兴趣一般。
可为什么……他记性很好,很快搜索出和大佬闲聊时说过打篮球的事。
所以,大佬以为他喜欢
这是什么神仙老板!
五分的喜欢骤然涨成八分。
祝余抱着篮球,想了想从柜子里扒拉出球衣,换好后跑去厨房。
脸上满满都是兴奋:“周叔叔,看我看我……帅不帅?”
周嘉荣倚着橱柜,海蓝色的家居服越发显的肤色冷白,眉目更是萧肃。
但语气是柔和的:“帅。”
想了想,又问:“拍照吗?”
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惊诧,因为从不喜欢拍照,可人总是会不自觉想留下美好的东西,眼前的正是。
至于篮球,很早就准备了,送的倒是迟了。
拍照?
祝余自然肯,要不换衣服做什么。
自己拍了几张,又抱着篮球站在周嘉荣跟前:“合照一个。”
少年洗过澡不久,篮球服又宽大,靠近了,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潜入鼻端。
周嘉荣闻得出这味道,佛手柑和栀子花为主调,带一点麝.香味,和他浴室里的沐浴露是同一系列。
就好像,两个人同出一源。
这种忽然而至的亲.密,让他眼底铺上一层暖意。
正在此时,手机咔的一声。
祝余满意的看手机中的照片,垂着脑袋放大了看,稀罕坏了:“周叔叔,一会儿照片记得传给我。”
他刚才换衣服,手机扔床上了,拍照用的是周嘉荣的。
周嘉荣:“知道了。”
是夜,祝余早早就上了床。
半醒半睡中,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在彻底沉入睡梦中的前一秒,脑海中忽然炸开惊天巨雷,作业没做!
同一时间,周嘉荣正在接电话。
电话是周铭打来的。
周家的任何人出现在他面前,对周嘉荣来说都似乎能触动不愉的那个点,哪怕他并不讨厌周铭。
周铭听到了关于周嘉荣将祝余养在身边的风声,特地打电话来问。
最先关心了周嘉荣的身体,等听到周嘉荣说“他在我这里”之后,不禁道:“小叔,你允许他进润园?”
周嘉荣没回答。
侄子的质问,他不至于还要有什么说什么。
不论是润园还是别的什么园,不要说他不讨厌甚至怜惜祝余,便是讨厌,祝余能缓解他的失眠症,当然会带在身边。
周铭知道,周嘉荣的沉默就是默认。
他有些委屈,小叔这里,他还从来没进来过:“小叔,我在润园门口,外面好冷,我能不能上去添件衣服”
周嘉荣不为所动:“很晚了,回去。”
周铭不服:“为什么祝余可以”
在周嘉荣的记忆中,周铭这个侄子早慧,还不曾这样无理取闹过。
他不曾因为周家的乌糟事迁怒周铭,但却也不允许周铭试探他的底线,甚至企图越过。
耐心告罄:“是周元朗让你来的?”
周元朗是周嘉荣同父异母的兄长,周家老爷子第一任妻子的儿子,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周氏公认的太子爷。
谁都知道,周嘉荣再精明强干,也不过是为周元朗守江山而已。
周铭:“不是,我只是……小叔,你没事就好。”
提起父亲,周铭难免想起爷爷和父亲对小叔的苛待,他作为父亲的儿子,又怎么能奢望小叔对他亲密无间。
周嘉荣:“回去吧。”
周铭没有说谎,他真的在润园门口,特地选的周末来,而且是晚上,就是想用苦肉计,毕竟祝余已经住进去了啊。
不管祝余进去是因为什么,至少说明,润园不是绝对的禁地。
他就想试一试,没想到……
也许是过去的经验,也许还有微妙的嫉妒,他只道:“小叔,祝余他不是特别好,你……”
下一瞬,话被打断。
如果在刚才的通话中,周嘉荣只是一贯的冷淡,此刻已经带了严厉:“背后说人是非,周铭,这就是你的教养?”
周铭骤然清醒:是啊,他在做什么?
很快道:“小叔,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他怕周嘉荣挂电话,语速很快:“祝余救了你,就也是我的恩人,我会对他好。”
说完一长串,看一眼手机屏幕,还在通话中。
周铭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小叔是整个周氏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是他的偶像。
小时候他很怕小叔,因为爷爷和父亲对小叔的冷淡,也因为小叔对谁都很冷漠,可后来有一次,邻居家狗受.惊,冲过来咬他。
沉默又阴郁的小叔不知从哪里出来,一脚踢开狗将他护在身后。
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然后挂断。
深夜的风呼啸而过,吹的周铭脸生疼。
他长出一口气,祝余……祝余,看在你救了小叔的份上,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哪怕重新被纠缠,哪怕厌恶到多看一眼都难受。
润园,
周嘉荣挂了电话,手机屏幕变成他和祝余的合照。
在进来电话之前,他在看照片。
他不喜欢照相,因为不上镜,看着太过严肃刻板,哪怕是在很有分量的峰会留念,都好像隐藏在人群中的怪物。
可今天,照片上多了一个人,眼睛弯成月牙,神采飞扬,带的他都没那么难看了。
关掉手机,周嘉荣出了书房。
这个点,小孩儿应该睡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又没关灯,而且不盖被。
推开卧室的门,一室明亮。
而想象中应该睡到四仰八叉的少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过来,手里还攥着笔,不难想象之前在干什么。
现在快十二点,又是刚刚过期中考试……
周嘉荣可不觉得祝余现在奋笔疾书,会带着多少刻苦色彩。
想起他周末不回家,面色沉沉:“作业忘记写了?”
祝余:“……!”
就想问一下,打架、撒谎、不写作业,哪个比较严重。
和祝余想象的不同,没有训斥,没有戒尺来添乱。
周大佬反而还端来了热牛奶。
祝余:“……”
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赶作业,偶尔看一眼坐在沙发上,陪着他一起熬夜的大佬,颇有温馨之感。
一个小时后,祝余抻了个懒腰。
周嘉荣合上书:“写完了?”
祝余:“嗯,这些我都会,写起来很容易。”
三分钟后,祝余就被捞到了书房。
周大佬已经没了端牛奶时的平和:“都会,所以轻视,最后忘记写?”
祝余:“……以后不会了。”
周嘉荣不为所动:“有些‘以后’可以弥补,有些会终身遗憾,我不希望你有这么一天,要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