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晚辈们齐聚一堂的许家老宅,就是个独立的王国。
里面暗藏着各种嘴脸,各怀鬼胎,以及为了各自利益拨打着内心小算盘的人。
与此同时,在屋内另一个楼层,另一间僻静的起居室内。
沛烨和父亲在两张柔软的高背扶手椅上相对而坐。
两人的脸色一样凝重,一样的踌躇,捏在指间的香烟,像妖精吞吐的气息,把两具邪恶的灵魂笼罩在重重烟瘴下。
许正智一抖烟灰,语气阴沉的说,“前后两次派去舒家的人,都说没找到东西。尤其第二次去的人,不但把姓舒的老头弄伤,惊动了警察。还让姓舒的看到了他的真面目。所以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再轻易出现在公众的眼前。”
许沛烨没有作答。他也没想到,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现在会变得越来越棘手。
许正智处心积虑的想了想,问,“你说,会不会是舒蔻那个女人骗了你?东西压根就没被他父亲带回去,实际上还在她手里。或者……”
“不可能!”许沛烨当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他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摁熄了。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舒蔻虽然聪明,但她没什么城府。如果她真知道,那u盘的重要性,她还会留在手上没有动作,没有反应吗?如果你是担心,u盘已经落到大哥手上,他还能任由我们悠然自得的坐在这里说话吗?任由老头子把火力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吗?况且……”
说到这儿,他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了,“大哥现在明显自身难保,光是一个杨家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哎,爸,你说,今天到底是谁想撞死大哥?而且,还公然在景世的大门口……”
“谁知道呢?在商在私,他得罪过多少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何况,连他自己的父母都巴不得他早死,更甭说那些对他视如仇敌的人。”许正智这会儿,可没多少心思嘲笑侄儿。
他恼羞成怒的瞪着儿子问,“少费心别人的事!你说u盘呢?那u盘去哪儿了?前后溜进舒家的两个人,都说翻遍了他们家的每一个角落。即没看到你说的女式皮包,更没看到带有景世标致的u盘。”
对于这件事,许沛烨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在医院里,他明明亲眼目睹到舒父背走了舒蔻的皮包,为什么反而在舒家找不到了呢?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使点非常手段了!”许正智咬牙切齿,阴鸷的目光,扫过儿子举棋不定的脸庞。
“不行!”许沛烨坚决反对,“我听说大哥已经派了人去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守着舒蔻了。只要我们一有动作,只怕他就会……”
“我可没想要对付这个舒蔻。”许正智吸干最后一口烟,也用力摁熄了烟头,“要是一对因为失去女儿悲痛欲绝的父母,头脑一热,做出点类似自杀的傻事,相信没人会怀疑的吧!”
许沛烨心头一跳。
想着头发已半白,神情憔悴的舒父舒母,他依违不决的站起来,跟着父亲一起走出了起居室。
“爸,要不,让我再去舒蔻面前试试吧!”他内心的良知虽然势弱,但终究没有完全泯灭。
许正智站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正想开口教训两句。
一个女人兴冲冲的声音插了进来,“爸,哥,你们俩怎么躲在这里?大家都已经聚在餐厅里,就等着你们俩了?”
是上楼来叫他们吃饭的沛煜!
父子二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但许正智很快恢复镇定,冲着女儿和蔼一笑,表示这就赶紧下去。
沛煜跟在兄长身后,一边下楼,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嗳,哥,我听你刚才说要去找舒蔻,你找舒蔻干什么?”
沛烨一愣,没想到疏忽大意,竟被她听到了一句。
但不用他绞尽脑汁的圆谎。许正智猛然回过头,不由分说的瞪了女儿一眼,“是你听错了!”
这阴鸷的一眼,这森冷的语气,比任何一句叫人闭嘴的话,都要管用!
沛煜马上在楼梯上站定,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她握紧楼梯扶手的两只手,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捏得指节泛白……
*
安申医院的vip病房。
傍晚时分。
雨,依旧连绵不绝,带着沙沙的声音,仿佛越过窗纱,敲打着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说一个人的内心,一天之内可以经历几次起伏。
舒蔻的答案,肯定是无数次。
十分钟——这是下午许攸恒在挂断电话前,丢给她的一个新承诺。
但是,当十分钟似飞梭而去,当舒蔻在病房里正襟危坐,带着几分期盼,几分揣测,准备好迎接他许攸恒时,临时又收到一条他的加急短信:有事,晚点来。
一二三四五,对,不多不少就区区的五个字,便把舒蔻满心的期待,干净利索的打了个包,给无情的抛进了深渊。
“难道多说一个字会死吗?”舒蔻陡然想起,多年前,头一次坐在景世时,杨秘书对许攸恒顺嘴丢出的一句牢骚。
对,这男人,比吝啬时间,还要吝惜言辞。
不过,也许她应该颁一个进步奖给许攸恒。
至少,这男人愿意发条短信告诉她,不必再浪费时间,眼巴巴的等他。
不满滋生怀疑,怀疑又会滚雪球似的,演变成一场无休无止,令人寒心的误会。
面对护工抬来的琳琅满目的饭菜,舒蔻味同嚼蜡,胡乱吃了两口,便恹恹的放下碗筷。
饿与饱,永远只和人的心情有关,与生理和感官无关。
她懒洋洋的靠在病床前,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点开电子邮箱,看到有封特别正式,用中英文撰写的邮件:
亲爱的舒小姐:
您的个人资料我们已收到。经过认真的查阅和仔细的比较,对于您谋求的私教一职,我们有充分的意向,望与您亲自面谈……
舒蔻在看到这一句时,心里面已经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这肯定是在枯燥乏味的一天后,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几天前,她按照记下的号码,拨通了那个聘请私教的电话,然后按照对方的要求,把自己的资料投递过去,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有了回复。
舒蔻扫了眼对方通知的时间和地点,正寻思着,要如何甩掉护工和保镖,一个人前去面试时,一个身穿白褂,面戴口罩的护士,推着药品车不紧不慢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