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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烂人不点头,谁也没办法的。再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劝人家离婚是缺了大德的,没人会干这种事。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的情况?”韶音见她一脸茫然,便问道。
  于敏心想,她不知道怎么办,但妹子是当老板的,妹子比她聪明,说不定知道怎么办。这样想着,她就说了出来:“我叫于敏,是x县人,家住在……”
  她比沈萱还惨。
  沈萱是姐妹两个,吴灵惜虽然软弱,但她是爱女儿的,只是那份爱让人无法消受。于敏不一样,她姐妹三个,最下面还有个弟弟,她爸妈并不怎么爱她。
  当年她出嫁,她爸妈要了二十万的彩礼。她的两个姐妹结婚,也换了很多彩礼。这些彩礼钱,都给她弟弟结婚用了。想要离婚?首先要把彩礼还回去,否则都不必开口,男方不会同意的,听都不会听你说。
  她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怀着一丝希冀,跟家里说了。说完后,她爸爸不耐烦地说:“打你几下能怎么样?能打死你吗?滚滚滚,什么时候把你打死了再跟我说!”
  她妈妈也不管她,话是这么说的:“谁让你没用?下地干个活都能把孩子摔没了,他不打你打谁?”
  于敏很绝望,她只剩下两个姐妹可以求助了,但是两个姐妹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只是不像她被打得那么狠罢了,要说给她出头,那是出不成的——她嫁的那个烂人,兄弟四个,个个壮得跟牛犊一样,别人轻易不敢惹。
  她嫁过去七年了,被打了六年半。
  这次是男人喝醉了,倒在鸡窝里了,她死活拽不起他来,结果男人第二天醒来,因为这事把她打了一顿,逼她睡鸡窝,还让她跟鸡一起吃鸡食。
  下着雨,鸡们躲进窝里,她挤不进去,只能拼命往里贴,结果鸡被挤着了,啄了她几口。她实在冷得不行,抓了只母鸡出来,抱在怀里取暖,然后被拉了一手的屎。
  不远处的屋子里,男人和朋友们喝酒吹牛,传来一阵阵大笑声,昏黄的灯光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朦朦胧胧,显得暖和又遥远。
  忽然之间,她觉得活着没意思。
  鸡都有窝,她没有。
  踉踉跄跄地走出家门,也没挑方向,顺着路就走,遇到路口也不想,直直往前走。
  胳膊是摔脱臼的,她一不小心脚下踩滑,滚到沟里去了,摔脱臼了。
  “你没孩子?”韶音问。
  于敏点点头。
  “如果你男人不打你了,你回去跟他过吗?”韶音又问。
  于敏愣了一下,她想象了下那生活,心里的绝望一点都没减少,还有些作呕。
  她摇头:“不。”
  “那你先别回去了。”韶音说道,“你先在我家住着,养一养。医生说了,让你接下来吃好点、喝好点。”
  于敏一下子坐直了,嘴唇嚅嗫着:“可我,我没钱,妹子,我……”
  “我开着服装厂,每天挺忙的,你要是愿意,给我做饭吧?”韶音看她一眼,“我一个月给你一千五,包吃住。”
  于敏一听,顿时急了,连连摆手:“妹子,你包吃住,收留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不要你的钱!”
  “对你来说是恩德,对我不是。你干活了,就应该有报酬。”顿了顿,她说:“那这样,我不包你吃住了,给你发工资,你租我的房间,每个月交饭钱,行吧?”
  她掰着手指头算:“我一个月房租一千出头,咱俩一人一屋,你给五百吧。至于饭钱,医生让你吃好点,你就跟我吃一样的,一个月八百吧。”
  “但是不包吃住的话,给你一千五就是欺负人了。你给我做饭,打扫卫生,我每个月给你开两千五的工资。扣掉吃住一千三,再给你一千二。”她说,“这样你看行不行?”
  于敏的眼睛又红了,她抹抹眼泪说:“我知道你是补贴我。行,我都行。”
  暂且就这么说定了。
  韶音站起身,对她说道:“走,我带你去你屋里。”
  她住的是沈萱沈琼姐妹俩的房间,还有一间主卧,是原来吴灵惜住的。但现在韶音是房客,她每个月付着房租呢,有资格安排主卧的用途。
  “之前没想到有人来,所以没准备全新的,但都是洗干净的。”韶音说,“你凑合住?”
  于敏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她连鸡窝都睡过,这样干干净净的大房间还挑什么呢?
  “你趴下,我去拿药。”韶音说道,回客厅拿陈大夫给开的药。
  于敏身上有伤,她本来还不好意思,但是韶音待她体贴,她又特别想要这点好。没人待她这么好,她亲爹亲妈都不管她死活。
  噙着泪趴在床上,让韶音给她上药。
  她很瘦。让韶音估算,她一米六的个头,连七十斤都没有。
  太瘦了。
  灰灰已经从于敏刚才说的,去查了下她的信息:“都是真的。”
  韶音“嗯”了一声。
  她倒是可以自己去查,但那不是麻烦吗?一边给于敏上药,一边问道:“你身份证没带,是吧?”
  “没有。”于敏摇头,有些懊恼。
  她当时哪想到会被人救呢?她当时只想着不活了,死外边,哪会专门去屋里拿了身份证再走?
  “我让人把你身份证带回来。”韶音说。
  对于敏而言,离婚目前来说并不是最好的打算。那二十万彩礼,于敏是一毛钱也拿不出来,她爸妈更不可能拿,韶音也不会给她拿。
  而若不还这二十万彩礼,事情就会很麻烦。所以还不如先拖着,让于敏跑出来,在外面躲一躲,过一段时间正常的生活,有片刻的喘息。
  离婚的事以后说。
  “啊?这……”于敏僵住了,“可是,可是,他不可能给的。”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我不回去,妹子,我不回去,我宁可死也不回去!”
  她绝望的时候,想过死在外边。
  激动的时候,想过跟男人同归于尽。
  但是现在,真的要回去,她只想一想就吓得直抖,宁可死在外边,也不要回去那个可怕的地方,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
  “不让你去。”韶音说,“我让人去办。”
  于敏回过头,担忧又不解的目光看着她:“真的能拿回来吗?”
  “能。”韶音点头,“你把身份证放哪儿了?”
  于敏答道:“在东边那间屋子的床头柜里。”
  东屋是他们夫妻住的,村里人没有出门带身份证的习惯,她平时都是放在抽屉里,根本不碰的。
  “行,我知道了。”韶音道。
  *
  让于敏一个人歇息,韶音退出了主卧。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于敏早早醒了,给韶音煮了粥,炖了蛋羹,精心蒸了一笼一口一个的小花卷,拌了两样咸菜,作为早饭。
  所以韶音压根不问她,会不会做饭。因为不会做饭的女孩子,都是父母疼在手心里的,根本落不到这样可怜的境地。
  韶音吃过早饭,拿出五百块给她:“中午我不回来,有事出去办,晚上会回来,我想吃排骨,你买些玉米、莲藕和排骨一起炖。”
  “好。”于敏点点头,接过钱。顿了顿,还回去四百,“一百就够了。”
  韶音没接:“你都拿着,花的钱记个账,月底我会看账本。五百块是这周的开销,不够找我要。”
  说完,拿起小包,走到玄关处,换了高跟鞋,噔噔噔的出门了。
  她去厂里看了看,然后点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员工,说道:“一人一百,跟我出趟外勤。”
  两个男员工都很高兴:“是,沈总!”
  韶音开车带着两人去了x县,于敏在的村子。她没进去,车子停在村口了。
  有小孩子跑来,绕着车玩,韶音看了一圈,没搭理。等了半小时,看到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混混经过。
  “红头发的,过来。”韶音探头出了车窗,对红头发的少年招手。
  几个少年看过来,见是开汽车的漂亮女人,顿时吹口哨起哄。
  红发少年红着脸,抄着兜,酷酷地走过来:“什么事?”
  “知道李大力吗?”韶音问。
  李大力是于敏的丈夫。
  “知道。”少年点头。
  “给你二十块,你去看看他家有没有人。”韶音说着,掏出二十块的钞票,递出车窗。
  少年意外,但是跑个腿罢了,去就是了。
  “五十。”他眼珠转了转,没接。
  韶音便道:“那我换个人。”
  “别别!”少年连忙接过来,“我这就去。”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有人。”
  “嗯。”韶音点点头,有人就好,没人的话性质还严重点,“他们家东屋的床头柜里,放着李大力老婆于敏的身份证。如果你能进去,把身份证拿出来,我给你一百块。”
  身份证?如果是拿别的,少年还要犹豫下。但是身份证而已,又不值钱。大不了让李大力他婆娘说丢了,补办一个。
  眼珠转了转,他说:“一百有点少。”
  “一百是定金。”韶音拿出一百块来,“如果你能顺顺利利地拿到,还不惊动李大力,我再给你四百。”
  少年顿时眼睛直了!
  都顾不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拿,还不惊动李大力,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真的?!”
  “真的。”韶音点头。
  少年顿时接过一百块。
  刚要走,又犹豫了:“我怎么知道,你那四百块还给不给我?”
  韶音笑道:“如果我不给你,那你也别给我,不就得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懂不懂?”
  少年顿时安心了。
  他将一百块塞进口袋里,心想,他就算不去,这一百块也到手了,这女人能拿他怎么样?不过,到底惦记着没到手的四百块。
  “李寻江!那女人找你什么事?”
  “你们别管!我忙去了!等我回来,请你们吃转转火锅!”红发少年说着,一溜烟儿跑了。
  李大力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