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一夜无话。
  次日, 顾亭远早早起来,打水、捡柴, 做早饭。
  有热情的村民稀罕他的秀才名声,主动帮他担水、送柴禾。他推拒, 对方还不乐意。
  一顿早饭没吃完, 院子外头就站满了孩子,喊安儿的名字:“安儿!出来玩了!”
  安儿眼睛一亮,随即想到什么, 又暗了下去。
  韶音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结,就说道:“咱们在这里待不久了,很快要搬去县里住,到那时候你就不能常常见到他们了。”
  安儿顿时紧张起来,小身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仰起小脸问道:“不回来了吗?”
  “是的,不回来了。”韶音道。
  安儿一下子坐立难安起来。他本来有些介意玩具被偷,可是想到以后都不能跟哥哥姐姐们玩了,这件事一下子变得不重要起来。
  匆匆喝完碗里的面汤,他跳下小板凳,匆匆往外跑去。
  这是村里,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没什么好紧张的,韶音收回视线,并不去管儿子和小伙伴们的事,倒是看向顾亭远问道:“你今天要去拜访先生吧?”
  “是。”顾亭远答道,“还要跟同窗们见一见。”
  韶音点点头。吃过饭,取了些银钱给他:“拜访先生不能空手,倘若你的同窗们叫你吃酒,你也只管去。”
  “我不吃酒!”顾亭远本来要接银子,闻言连忙摆手。
  他的身上一旦沾了酒气,或者脂粉气,回到家就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吵闹,他还会被撕打、抓挠一顿,疼上好些天。
  顾亭远想也没想,下意识就澄清起来。
  韶音笑了笑。拉过他的手,将银子塞他手里,说道:“你不胡来,只吃酒的话,我不同你闹。”顿了顿,“酒不要多吃,你甚少吃酒,忽然吃多了要不舒服。”
  顾亭远涌到嘴边的“我不吃酒”,就这样说不出口了。
  嘴唇微动,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数种情绪交织在其中,一时竟分辨不出哪种情绪更浓一些。
  “音音……”他低声说道,喉头滚动着,渐渐有汹涌而浓烈的热度从眼底浮上来,他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胸膛中涌动着说不出的热流。感动,满足,幸福,填充在他的胸臆间,直是不知如何抒发,只能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抱住!
  她打算好好同他过日子了!
  她不再跟他闹了,也会管他的事了,她允许他跟人吃酒,还会嘱咐他少吃些!
  年少时曾经做过的梦,不期然降落在眼前,这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简直手足无措!
  只能紧紧抱着她,像是抱住了那美好的梦境,只要抱住了,它就不会飞走了。
  “好可怜哎。”灰灰忍不住同情地道。
  这真是它见过的最惨的男主了。要说惨,之前的暴君在少年时期也很惨,不比顾亭远好多少。但它不是没亲眼见过吗?它和韶音进入世界时,暴君已经长大了,掌握生杀大权。
  倒是顾亭远,灰灰亲眼见到他的惨。他是真的惨,卑微到了极点,给他一点点温柔,他就能当成绝世大宝贝。
  他是真没过过好日子。
  “如果你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可不会让你上床的。”韶音佯装不知他的心情,拧了他一记。
  顾亭远将她抱得更紧了,低头附在她耳边道:“我不会多饮的,我只碰一碰。”实在推拒不过,托辞离席就是了。
  总没有因为不肯喝酒,就得罪人的道理。
  他抱着妻子柔软的身躯,因她不挣扎,他格外欢喜,舍不得撒手。
  这样亲密相拥着,他只觉得两个人挨得极近,是心里挨得近,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着两颗心,那丝线轻飘飘的,在空中浮浮荡荡,撩得人心痒。
  如果能更近一步就好了。他这样想着,还没想明白怎样叫更近一步,便被妻子推了推:“别磨蹭了,赶紧去,早去早回。”
  是了,早点去就能早点回,妻子希望他早些回来。顾亭远心里火热,当下捧住妻子的脸,亲在了她唇上。
  柔软的唇瓣相贴,顿时间“轰”的一下,脑子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一时冲动,做出这样轻浮的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尾。韶音倒是撑得住,推开他道:“去去去,少磨蹭,赶紧走。”
  “好,好。”顾亭远心慌意乱,甚至不敢再看她,匆匆收起银两,便低着头快步出去了。
  韶音摇了摇头。
  安儿和村里的小孩子们玩在一起。不磕着碰着,韶音就不管他。自己取了些银钱,跟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买食材。
  顾亭远考上秀才,肯定要摆宴席的。村里几十户人家,吃的喝的不是少数。去县城里买是买,在村里买也是买,后者还更方便些,而且乡邻们也能换点钱用。
  有些人家不好意思,还大方地要送给她,韶音都没应,比照县里的物价跟他们采购。老实人家都不肯,非要降几文钱,因为他们没搭上路费、人工费这些,本来就便宜一些。还有的想占点便宜,但想想顾亭远都是秀才了,以后说不定有大出息,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韶音坚持按县城里的物价采购,去谁家都是这样。村民们很不好意思,便搭上几颗菜,叫她拿回来。
  韶音把村里的鸡都买下来了,这还不够,打算明日去城里再买一些。至少要做到一桌一只鸡,才算得上宴席。
  鸡蛋,蔬菜,在院子里堆得小山似的一座。
  然后拿了木叉,到河里叉鱼。
  鸡鱼蛋肉,这都是要准备的。她今日去河里弄点鱼虾,然后明日去城里买些猪肉。
  正午头上,河水被晒得温热,韶音脱了鞋袜,走入水中,聚精会神地捕起鱼来。
  一下午工夫,她捉了一盆的鱼。
  顾不上出格不出格了,自己捉鱼不要钱,能省一点是一点。而且她父亲是猎户,她又捕了一个夏天的鱼,村里人都知道她有些本事。
  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嫂子、婶子,帮着把鱼收拾出来,腌上。明天开宴席,当天收拾肯定是不赶趟的,必须提前准备。
  天快要黑透,顾亭远才从县里回来。
  果然一身的酒气,只是脚步并不踉跄。见了韶音,他忙解释道:“我没多饮,这都是衣裳上面的气味。”
  他机灵得很,实在拒绝不了,便仰头喝掉。只不过,一大半都洒出来,只喝下去一点点。就这一点点的酒液,还要以袖掩口,背过身去佯装咳嗽,再吐出来。
  “同窗考上了几个?”韶音没跟他计较这点小事,倒了碗水给他,然后开始端饭。
  顾亭远咕咚咕咚,两口喝完了水,跟她一起盛碗端饭:“算上我在内,考上了三个。”
  安儿已经回来了,趴在床边,扒拉他的玩具。今天倒是没丢,只是坏了三个。
  他怏怏不乐。
  韶音在桌边坐下,扭头叫他:“安儿,吃饭了。”
  “嗯。”安儿这才放下玩具,转身小跑过来。
  他不高兴,并没有坐在小板凳上,而是蹭到韶音跟前,往她怀里挤。
  韶音便将他抱坐在腿上,摸了摸他的脑袋,掰了块馒头,蘸了点奶白的鱼汤,喂到他嘴边。
  她下午捉了许多鱼,晚饭便炖了鱼。
  馒头是新蒸的,他们现在有了点家底,不至于顿顿吃窝头了。
  白面馒头蘸了鲜香的鱼汤,味道说不出的美。安儿咬了一口,心情好了少许。一手圈着母亲的脖子,一手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啃着吃。
  他低眉耷眼的,就没看到父亲不悦的神色。
  “安儿,下来。”顾亭远沉声道。
  安儿抬眼看过去。
  “你这样,叫你娘怎么吃饭?”顾亭远便教训道。
  安儿撅噘嘴,挪动着小屁股,想要下地。但是在快下来时,又挤回韶音怀里,两手搂住她的脖子,脸埋进她肩窝里。
  顾亭远顿时搁了筷子,要教训他几句,韶音一个眼神过去,制止了他。
  “我这样也能吃,不要紧的。”韶音颠了颠儿子,“乖儿,坐好。”
  安儿慢慢松开她的脖子,挪动小屁股,在她腿上坐好,低垂眼睛不去看父亲,小口小口吃馒头。
  韶音让他偎在怀里,端了碗,拿小勺舀起去掉刺的鱼肉,喂到他嘴边。
  小孩子是要讲规矩,但孩子心情不好,宠宠他怎么了?
  要教孩子,也不是非得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教。何况,这孩子平时里再乖巧也没有了,少有这样黏人的时候。
  顾亭远还有些不悦,但妻子坚持,他就没说什么了。
  安儿吃了一小块馒头,又被母亲揽着喂了小半碗的汤,心情慢慢调整好了。
  “娘,我下去。”他仰起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软软地说。
  韶音便搁了碗,将他放下去。安儿跑到自己的小板凳边,坐下,捧起碗认真吃饭。一抬眼,就看见父亲黑着一张俊脸。他咧嘴一笑:“爹。”
  然后低头,咕咚咕咚喝起鱼汤。
  第147章 前妻16  本篇完。
  这天晚上, 顾亭远对安儿进行教学的时候,格外严厉。
  往常的耐性和包容都不见了,答不上来就训斥。安儿一开始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用手挠挠小脸, 被训斥得多了, 不禁红了眼眶。
  韶音舍不得儿子被训, 清了清嗓子,对顾亭远道:“你出来, 我有话和你说。”
  明日要摆宴席,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她吃过晚饭就坐在屋外收拾蔬菜。
  顾亭远闻声走出来:“什么事?”
  韶音手上都是菜汁和泥土, 伸进盆里涮了涮,又甩了甩水珠, 这才举起来往顾亭远腰间一拧, 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欺负我儿子, 很得意是不是?”
  她声音很低, 又低又轻,简直像一缕香风拂过心头, 又酥又痒。顾亭远心中不禁一荡, 抬手覆住她拧在腰间的手,亦低声道:“他这几日贪玩了些, 教他的都没记住,不是我欺负他。”
  “你是说我冤枉你?”韶音拧得幅度更大了些。
  顾亭远却闷闷地笑了。
  虽然有点疼, 但他知道她是收着力气的。他喜欢她跟他没有隔阂, 可以做这种亲密的举动。
  眼睛里溢出温柔的情意,低头看着她道:“没有,是我说错话了。”
  “等下我就不训他了。”他保证道。
  夜色温柔, 催生了一阵阵的旖旎,顾亭远心中热烫一片,不知怎么克制不住心中的情意,也不想去克制,俯身托起她的脸,低头含住她的唇。
  白天的一触,令他回味不绝。每每回想,心中发酥,如飘在云端。他不知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冲动,但他心甘情愿为之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