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顾亭远想着,只要妻子还像从前一样亲近他,他愿意她每天跟他吵、跟他闹,甚至打他、骂他。
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了。
过过好日子的人,就很难回到从前。这一个月以来,妻子不跟他闹了,跟村里人开始来往了,待儿子关爱有加,每天晚上还会做美味的饭菜等他回来,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他尝到了被人体贴的滋味,每天不用那么辛苦,不必担心吵吵闹闹,身心皆松,就有些沉溺了。
“爹?爹?”眼前有什么在晃动,顾亭远定睛一看,是儿子白嫩的小手,“爹在想什么?”
顾亭远回过神,攥住儿子白嫩的小手,在掌心里握了握,明显感觉出了软绵。这是从前没有的,儿子这段时间胖乎了。哪怕来府城的路上掉了点肉,但比起从前,还是胖乎了的。
这都是妻子的功劳。顾亭远想到妻子近来做的事,她捉鱼、摸河蚌、捉金蝉,有时还会进山,放陷阱逮野兔。每天精心喂养儿子,把儿子喂得健康结实,甚至连他都跟着受益,每天能吃些好的。
罢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妻子不亲近他,便不亲近他罢。
他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了许多,儿子更是如此。他还这么小,拥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远比自己拥有一个亲密的枕边人更重要。
做人要知足,顾亭远心里想道。
些许遗憾被他压在心底,教儿子背了一首新的诗,又教了他算术,这才让他拿着九连环去床上玩,自己坐在桌边看书。
安儿很乖,他知道父亲要读书,便不吵闹。玩得累了,便自己睡了。睡之前,还知道盖好小被子。
韶音是傍晚时分回来的。
回来时,她手里拎着一只烧鸡,并一袋白面馒头。眼底有光,神采飞扬,一看就是遇到了好事。
“音音回来了。”顾亭远放下书本,站起来接她手里的东西。
安儿也一骨碌从床上下来:“娘!”
像一颗小炮弹,投入了母亲的怀里,小手小脚往上攀爬。
韶音笑了笑,弯腰把他抱起来,在他细嫩的小脸上亲了亲:“是不是想我了?”
安儿捧着她的脸,“啵啵啵”,印了她满脸的口水印子,大声道:“想了!想了!安儿想娘!”
韶音脸上笑容更大了。养娃的乐趣,就在于娃跟你贴心,不经意的童言童语,总会甜到心里去。
韶音养过几个小崽子,男孩子女孩子都有,看着他们从不会说话的一团软软的小东西,长大成为杰出优秀的青年,其中的乐趣,远远不是谈恋爱能比的。
男人么,就那么回事。韶音进屋后,只是朝顾亭远笑着点了点头,便抱着儿子坐到桌边,一手抽开绳子,露出包扎在里面的烧鸡,顿时香浓的味道爆炸开来,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安儿饿不饿?”韶音一边拿起筷子,去挑鸡腿,一边问儿子。
安儿点点头:“饿了。”
爹说,等娘回来再吃饭,于是只给了他两块点心垫肚子。他这会儿倒不很饿,只是这烧鸡的香气太霸道了,一下子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嗷嗷叫。
韶音夹下鸡腿,用手帕包了,拿在手里,喂到安儿嘴边:“吃吧。”
烧鸡上面都是油,让小孩子自己拿着吃,准沾一手的油。若是不小心,抹到了衣服上,可够受的了。
韶音不爱洗衣服,索性自己拿着喂他。
只见妻子眼里没有自己,哪怕做好了“不贪婪”“知足”的心理准备,顾亭远心里仍是酸了一下。
怎么可能知足呢?谁不想有个贴心人?
于是,韶音喂安儿,顾亭远则挽起袖子,撕下一条条鸡肉,喂到韶音的嘴边。
韶音看他一眼,张口吃了。
顾亭远喂她两口肉,便喂一口馒头。吃上几口,便端了茶水,喂到她嘴边,给她解腻。
“……”
脑袋往后仰了仰,躲开茶杯,“你自己吃。”
顾亭远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睑:“好。”
果然自己吃起来。
他只吃鸡头、鸡脖子、鸡脚等肉少的部位。偏偏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幸福光圈。
韶音心里咋舌。
“这人被虐疯了吧?”
让他不用伺候着,自己去吃饭,都高兴成这样!
真是疯了!
吃过饭,一家三口出门,去逛夜市。
夜里比白天还繁华些,路边摆摊的更多了,大人孩子都跑出来玩。顾亭远担心妻子被挤到,总是护着她。到人多的地方,还把安儿抱起来,丝毫不用韶音动手。
就这样,回到客栈后,他还打了热水来:“累坏了吧?来,泡泡脚。”
韶音瞄他一眼,慢吞吞地脱了鞋袜,双脚浸入热水中:“干么如此讨好我?你想做什么?”
顾亭远的确是在讨好她。虽然做人要知足,不能过于贪婪,但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说他不应该满足于现状、裹足不前!他要重新博取妻子的亲近,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丈夫照顾妻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他眼里含笑,柔声说道。
话落,不及韶音有所回应,安儿“吧嗒吧嗒”跑过来了:“我也要孝顺娘!”
跑到韶音跟前,小手握成拳头,像模像样地给她捶起了腿。并仰起一张脸,期待地望着她,眼睛里写满了“我孝顺吗”“快表扬我”!
第143章 前妻12 他没脸见人了!
“乖儿!”韶音十分受用, 俯身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安儿如此孝顺,娘太高兴了!”
安儿得到母亲的肯定,顿时乐不可支, 小拳头舞得更欢快了。
只有顾亭远, 此时心情算不上好。
他本来打算待会儿给妻子按一按肩, 讨好她一下。结果儿子先出了这一招,叫他的打算便显得敷衍, 有“效仿小儿”的嫌疑。
天色不早了,一家三口很快吹了灯睡下。
韶音搂着安儿睡在里面,顾亭远睡在外面。结果, 安儿睡着后,顾亭远便不老实起来。
他从后面贴着她的背, 灼热的轻吻绵密地落在颈后, 烫得人受不住。
韶音轻轻捣了他一下:“睡觉!”
顾亭远的动作一顿。紧接着, 他挪动身子, 整个人离得更近了。黑暗中,衣料与被褥摩挲, 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只胳膊横了过来, 将她和儿子统统揽住。
“睡吧。”他轻声说。
男人的呼吸洒在颈后,一下又一下, 仿佛能够持续到天荒地老,没有尽头。韶音无语, 片刻后捣了捣他:“你想挤死我们娘俩?”
顿了顿, 男人向后挪动。但他只挪动脖子以下,脑袋还是紧贴着她,低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样好些吗?”
“……”
行吧。
一夜无话。
次日, 仍旧是顾亭远下楼买了早饭。烧饼,馒头,肉饼,油茶,豆浆。烧饼和肉饼是给韶音和安儿吃的,顾亭远的早饭仍然是馒头。
“你读书吧,我带安儿出去走走。”吃过饭,韶音又带着儿子出门了。
府城之繁华,虽然昨日见识过了,但是今日再一次上街,安儿的新奇和兴奋丝毫没有下降,仍旧是左看看,右看看。只不过,今天他的胆子大了些,会指着不认识的东西问母亲:“这是什么?”
但凡他好奇的,或者多看了两眼的,韶音就买下来。安儿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不好意思:“娘,不要了。”
他有很多玩具了,不用再买了。
“你拿着玩,不喜欢了还可以送人。”韶音便道,“咱们在府城,什么都见过了,柱子他们可没来过府城,这些玩意儿也没见过。你带回去跟他们一起玩,他们肯定高兴。”
安儿顿时被说服了。他虽然跟村子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但他心里也有喜欢的和一般的。
“我要给柱子哥哥和小花姐姐。”
韶音笑着摸摸他的头。
逛得累了,便去茶馆听说书。然后买了午饭,娘俩回客栈。
下午,韶音仍旧出去:“我有事,跟昨天一样,傍晚之前回来。”
顾亭远想问她做什么去,又觉得她大概想轻松一下,自己逛一逛,便道:“好,我和安儿在这等你。”
安儿乖得很。他有了越来越多的玩具,韶音不带他出门,他也不闹。坐在床上,乖乖地道:“娘早些回来。”
一大一小,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桌边,并不挨着,但神情出奇的相似,都用依恋的目光看着她。
韶音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点点头:“我会的。”
她去了兴隆赌坊。
出了客栈,便找了个偏僻的小巷子,乔装打扮成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邋遢男子。又往身上洒了些奇怪的香水,这才往兴隆赌坊去了。
当然,这些道具都是灰灰提供的。
韶音赌赢了银子,两人三七开。
韶音三,灰灰七。
倒不是灰灰大胃口,而是韶音不便拿着这么多银子。银子的来源,她打算回去后跟顾亭远坦白的。既然是要用在家庭生活中的银子,总要有个出处。赌资太多,不好解释。
她昨天赢走了一百两银子。
今天刚一出现,就被赌坊的人注意到了。
“哟,这位客官又来了。”
“您这边请。”
有个赌技高超的行家在等着她。
打算探探她的深浅。
韶音做了乔装打扮,也不怕露出什么马脚,任由那行家如何暗中操作,她稳稳当当又赢了一百两。
“赢了就想走?”在她离开赌桌后,几个面貌凶恶的男人将她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