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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篮子里的食物,给狗都不吃。
  在宫里,他连山珍海味都懒得多夹一筷子,想让他吃街上捡来的烂菜叶子?他宁愿饿死!
  少女是个狠心的姐姐。
  煮了白菜、萝卜、豌豆后,果然自己一个人吃了。
  吃完,她自己刷锅洗碗,然后气呼呼地回屋睡下了。
  裴九凤在她做饭的时候,出去溜达了一圈。
  作法的妖人又没说让他一定待在这里。
  只是,刚走出家门,就看到窄小破烂的县路上,行走着寥寥行人,个个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双目无神。
  他眉头一皱,立刻回家,关上了门。
  真难看。
  那妖人故意污他的眼。
  呵,他不看就是!
  天黑后,裴九凤就进了屋,却被硬邦邦的床板、破旧而有异味的被褥给逼出来了。
  黑着一张脸,他站在了院子里。
  渐渐的,夜深了。
  他感到很冷,冷得受不住。
  不得不回到屋里,直挺挺站在空处,远离破旧脏乱的床铺。
  站了半夜,月至半空,他在寂静中听到另一间房间里传来少女的轻微鼾声。
  她似乎睡得很香。
  裴九凤站得累了,双腿僵硬而酸痛,面色变了几变,逐渐恼怒起来。
  别让他逮到那妖人!
  他饶不了他!
  又累又冷又饿,裴九凤熬过了一夜。
  等天亮一点,他开始搜寻家里的食物。
  他不信一点米面都没有。
  但的确没有。
  米缸里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少女起来了,打着哈欠,顶着一头梳过了,但是脏兮兮、干枯发黄的发辫走来,“是饿了吗?昨晚让你吃你不吃。”
  裴九凤计算过了,他在梦里起码待了一夜了,但却没有苏醒,显然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如果妖人要作弄他,肯定要他吃点苦头才肯放过他。
  比如,吃狗都不吃的食物。
  他且忍一时。
  待他醒后,立刻寻高僧作法,驱逐妖物!
  “我饿了。”他抬眼看向少女道。
  少女到底是姐姐,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跟我出去找吃的。”
  裴九凤偏头,打开她的手:“别碰我!”
  “啪!”少女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没大没小!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裴九凤:“……”
  孤要砍了她!!
  少女带着裴九凤出了门,去往菜市场方向。
  早上的人还算多,许多菜农进城来买菜。这年月不好过,丢菜叶子什么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奢侈行为。事实上,烂菜叶子也是可以卖钱的,一小堆一小堆的,大约三斤,要两文钱。
  “你连两文钱都没有?!”裴九凤拧眉看向少女,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穷。
  少女道:“做什么梦呢?我们欠着八两银子呢!”
  两人的父母去世时,为了安葬他们,姐弟两个欠了八两银子的债。
  这个消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裴九凤的脑中。
  他勾了勾唇,神情嘲讽。
  “大春!大根!”旁侧,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跑出来,双眼亮晶晶的,“王老爷家施粥了!快去拿碗啊!跑快点还能抢半碗!”
  说完,一溜烟儿跑远了。
  王老爷是本县的一个乡绅,他是个善人,每个月都会施粥两次,养活了不少人。
  少女眼睛一亮,立刻拉起裴九凤,飞也似的往家跑。
  取了两个粗瓷碗,又飞也似的跑向王家施粥的地方。
  排了一刻钟的队,裴九凤终于捧住了半碗热粥。
  在他幼年时,也曾吃过残羹冷炙,因此对于热腾腾的米粥,倒不很抵触。
  饿了一整夜的肚子咕咕直叫,胃里也饿得抽痛,但天子的骄傲还在,他一手端着碗,准备回到家里,将碗摆在桌上,拿调羹慢慢吃。
  少女就不一样了,几乎是立刻捧起碗就喝。
  呼噜噜的,吃相很差。
  裴九凤眼里闪过嫌弃。
  “大根,你吃啊!”少女喝了一半,见弟弟不动,诧异地道。
  裴九凤冷冷道:“我回家吃。”
  “那就——”来不及了。
  后面的几个字没说出口,忽然从旁侧窜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邋遢男人,一鞋底子抽在裴九凤的后脑勺上,趁他愤怒扭头的工夫,几乎是立刻夺过他手里的碗,仰头呼噜噜倒进嘴里。
  三口两口,就把粥吃完了。
  比裴九凤的反应速度还快一些!
  “你!”裴九凤又惊又怒,不知是愤怒有人抢他东西多一些,还是恶心后脑勺被一只臭鞋砸了更多一些。
  “碗给你。”邋遢男人倒是不恼,多喝一碗热腾腾的粥,他心情好极了,将碗还给裴九凤。
  裴九凤哪里会接他用过的脏碗,只见男人咧开一嘴黄牙冲他笑,怒上心头,一拳就打了过去!
  大胆!此人简直是大胆!
  邋遢男人比他高了一个头还多,轻轻松松制住他的拳头,将他往后一推:“看在你孝敬大爷一碗粥的份上,大爷不打你,快滚快滚。”
  骄傲的少年天子如何能接受有人叫自己滚?他寒着一张脸,又扑了过去!
  不得不说,他虽然换了具身躯,但是打人的本事还在。一时间,倒的确让邋遢男人吃了些苦头。
  不过,他饿了两顿,加上年纪小,很快气力不足,拳头软了下来。
  邋遢男人吃了他几拳,早就恼了,趁他软了力气,一手钳住他的臂膀,拎小鸡仔似的,提在半空,啪啪啪给了他几巴掌!
  “小崽子,给脸不要脸,大爷吃你的孝敬是你的福分,还敢跟大爷动手?!”
  大男人打一个孩子,纵然开头吃了点亏,但很快就全面压制下来。
  裴九凤挨了男人几巴掌,鼻子一热,脑袋也嗡嗡的。
  一开始还想反抗,但是很快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变得迟钝。
  “咚!”一声遥远的闷响,他吃力地眨动眼睛,终于可以看清东西,只见一双邋遢的脚渐渐走远。
  火辣辣的疼痛从身上传来,全是男人打的!
  无边怒气涌上,裴九凤怒火攻心,恨不得将男人活活烧死!
  “大根!大根!”一张布满焦急的少女面庞在上方闪动。
  裴九凤心下厌恶,想离她鸡爪子似的手远点,但是一晃神,周遭景象旋转消失,他整个人被抽离。
  猛地坐起来,双眼睁开。
  视野所见,是熟悉的寝宫。
  他醒了。
  第53章 暴君的花瓶5  又冷又饿,又累又疼。……
  一大清早, 裴九凤阴沉着脸,犹如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天空。
  身边伺候的宫人们个个瑟瑟发抖。
  这几日皇上的残暴行径收敛了一些,没有再杀人见血,可是往日做下的那些事, 在他们心头留下浓浓的阴影, 丝毫不敢侥幸。
  好不容易, 侍奉他更衣用膳完毕,目送他往宣明殿行去, 宫人们顿时松了口气。
  宣明殿。
  大臣们各自站好,抬头便瞧见了当今天子。
  只见他的脸色比往日难看许多,心里咯噔一下, 冷汗从后颈上冒出来。
  往日他便残暴冷酷,今日这般神态, 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但即便如此, 该谏言的仍然谏言!
  “臣恳请皇上批准, 西南三郡的税收减免!”
  西南三郡连连遭灾, 旱灾、洪涝,使得民不聊生。不能再征税了, 再征税就是逼百姓们去死!
  “嗯。”意外的是, 裴九凤竟然应了。
  那名大臣顿感意外,探究地朝上方看去。只见少年天子懒散地靠坐在龙椅上, 半垂眼睑,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寻不到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