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玻璃厂是谢鹏飞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招商引资来的,但是那些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真要是站在了群情激奋的群众面前,估计还没等我说上两句话,我非得被生吞活剥了不可。
可惜没办法。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别看辽源市的各大新闻媒体不会报道这次静水县发生的聚众游行事件,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市里的相关领导肯定是会知道的,谢鹏飞毕竟是我的上级,如果我这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抗命不从,我敢保证谢鹏飞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好好的在市里领导面前添油加醋,到时候我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谢鹏飞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这位静水县的县委书记不让我去,我也是打算主动毛遂自荐的,至于原因倒是很简单。
只要出面站在群众的面前摆出一副站在县委县政府基于发展县域经济而且是为他们好的态度,就没有人会把我是挑起老百姓对玻璃厂这个项目不满情绪的幕后主使联系起来,虽然这样我可能会受到一些误解和委屈,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白了,静水县的发展无论如何都不能以牺牲环境和老百姓的健康为代价,而且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极有可能祸及子孙后代的项目落地而无动于衷。
做戏要做全套,面对谢鹏飞想把我推到群众面前当替罪羊的要求,我假装出一副因为不情愿而略显愤怒的表情道:“谢书记,你这样安排不妥吧,是,我确实是咱们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可是我才刚刚接手这个玻璃厂的各项对接工作,前因后果都不知情,你就是让我出面去跟群众解释,我这也解释不清楚啊!”
“这个好办。”
谢鹏飞显然是早有准备,他拿起桌子上之前带进会议室里的一份材料扔给我道:“你想了解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以你的能力,我看临时做做功课也不难。”
环顾四周,虽然向明海和张鹤城等人对我露出了既同情怜悯又爱莫能助的神色,但更多的人还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我阴沉脸拿起那份材料,只是象征性的翻看了一下,我就断定这份材料对于解决问题毫无价值,我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道:“行吧,那我先回去做做准备。”
说完以后,我也不等谢鹏飞再说什么,而是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把黄久涛叫了过来,让他告诉那位在现场的应急办工作人员每隔五分钟直接向我打电话汇报一次情况,我就自顾自的泡上了一壶茶叶。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伴随着一阵急促而又响亮的敲门声,独孤楼璃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见到我在好整以暇的喝茶,他微微一愣道:“我说哥们,谢鹏飞那只老狐狸把你推到群众面前明摆着就是没安好心,你还在有时间在办公室里闲情逸致?”
我耸了耸肩膀道:“要不然怎么办?跟书记拍桌子说我不去?”
“得,看你这个安稳劲,我这是白操心了。”
毕竟也是跟我混了这么久,独孤楼璃也算了解我的脾性,他一屁股坐在我桌子对面的沙发上,饶有兴致的问道:“说说呗,你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我给独孤楼璃倒上一杯茶水,语气平淡道:“还能搞什么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静观其变吧。”
其实在之前去找陈铜雀和杜氏兄弟等人商量对策并且布置“任务”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要拉上独孤楼璃一起,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种事情运作不好就很容易暴露,在这位独孤家族大少爷因为个人感情问题而逐渐失势的节骨眼上,我当然不能把他给牵连进来,所以独孤楼璃对我精心策划的一切还不知情。
独孤楼璃点点头,问道:“对了,县人民公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一直派人盯着呢,游行队伍刚才已经集合完毕并且出发了,现在正喊着抵制玻璃厂的口号往县委县政府大院这边来呢。”
我轻声问道:“倒是你那,跟县公安局沟通完了?”
“沟通完了,本来我的意思是让梁局长派出所有警力去阻止群众上街游行,可是梁局长不愿意,跟我说什么这是法律赋予公民的合法权益,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是维持秩序,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干出点违法的事情来。”
独孤楼璃说到这里“呸”了一声,鄙夷道:“狗屁吧,我看他明显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也不能怪人家梁局长,一般人碰到这事躲还来不及,他能这么做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我呵呵一笑道。
要知道静水县公安局虽说归县政府管辖,但他的人事任免却归上级公安系统管理,而且梁耀晨又不像人武部政委那样兼着县委常委,所以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要不出现涉及到治安范畴的问题,他就可以置身事外。
独孤楼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叹息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也知道,可是这样出工不出力,到头来你可就麻烦了。”
“没什么可麻烦的,玻璃厂的项目毕竟是谢鹏飞引来的,我被扔鸡蛋挨骂无所谓,反正最后解决不了问题还是他的事。”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楼璃,你再给梁耀晨打个电话,就说只要能守住县委县政府的大门就算他完成任务,派下去的民警哪怕就像个电线杆子似的矗在那都行,千万别跟群众发生冲突。”
其实在偌大一个静水县的党政各个部门内部,除了有数那么些人住在市区之外,其他绝大部分都是本地人,面对这样一个高污染的项目,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真要是扒掉他们身为公职人员怕得罪领导的那层皮之后,估计有很多人都会成为游行队伍中的一员。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当然不能让这些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