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云县的任职经历告诉我,但凡是能在这一级跨过正科提拔副县这道坎的,那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向明海还是为数不多的正县级领导干部之一。
虽说这位静水县的政府系统一把手没有像谢鹏飞那样准备把叶凡生这件事压下来,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另有所图。
所谓县长办公会议,一般情况下是指由县长主持召开的小范围会议,参会人员的级别比较高,而在这种公开场合承认错误并且做出书面检讨,向明海此举无疑是将了谢鹏飞一军,虽说远远不至于让后者伤筋动骨,但在如何处理叶凡生的问题上,谢鹏飞就会丧失掉最起码的主动权。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如此,向明海也不至于折腾出这么大一个阵仗,我估计除了扳回一点在和谢鹏飞较量中的劣势局面让那位县委书记难受一下之外,他这也是一种向我示好的举动,至于目的就是不言而喻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二楼政府会议室。
出乎我的意料,除了一位常务副县长和三位副县长之外,向明海把黄肆裕也给请了过来,当着政府班子全体成员以及这位市纪委副书记的面,他做了一番深刻的检讨和反思,同时表态要吸取深刻经验教训,对静水县目前在安全生产领域存在的安全隐患做到“零容忍”。
“关于这个问题,我昨天已经和常思县长商量过了。”
大概是之前作检讨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向明海先是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这才呵呵一笑道:“我建议,由常思县长任组长,以各相关单位主要负责人为成员,咱们成立一个专项整改领导小组,力争在一个月之内消除掉全县各工业企业中存在的安全隐患,全力保障工人的生命及财产安全,你们认为怎么样。”
虽然是征求意见的口吻,但会议室里却并没有人发言,毕竟在场的人里面就属黄肆裕级别最高,出于对上级领导的畏惧也是尊敬,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其他人当然也不敢立即表态。
能够当上县长,向明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仅仅是象征性的左右看了看,他就把目光投向了黄肆裕,道:“黄书记,你看我们这么办……”
“向县长,我只是受邀参加这个会议而已,对于你们静水县政府做出的决策部署,我是既不懂这方面的工作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就不发表意见了吧。”
还没等向明海把话说完,黄肆裕就打断了他,这位市纪委副书记微微一笑,道:“不过对于向县长你坦然面对错误的勇气和敢于担当的精神,我个人是非常欣赏的,你放心,等叶凡生的问题调查清楚了,有关这次会议的所有内容,我回去以后都会一并向组织上如实汇报的。”
“那就太谢谢黄书记了。”
向明海感激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张鹤城,问道:“鹤城县长,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张鹤城合上记事本,言简意赅。
没等向明海问到自己,独孤楼璃就表态道:“我也没意见。”
“向县长的提议我完全赞同,但是我也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五票已经占了三票,正当向明海颇为满意的时候,静水县政府领导班子里唯一的女县长温雅婷轻声道:“按理说武县长是市里下来的干部,我不应该怀疑他的能力才对,可是他毕竟还年轻,又是刚刚通过考试才被选拔到领导岗位,我担心他因为经验不足而导致工作力度不够,所以我建议这个专项领导小组的组长还是由向县长亲自挂帅比较妥当一些。”
听到温雅婷这么一说,我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她明面上这句话是为了向明海和工作考虑,但潜台词却是对我很不服气,意思我只是一个通过考试这种很难评判一个领导干部真实水平的方式才当上副县长的,说到底就是个“娃娃官”罢了。
“温县长这话说的我就有点不爱听了。”
独孤楼璃和我关系好,说话自然是向着我这边的,他把钢笔往桌子上一扔,眯起眼睛抱着肩膀道:“我呢,和常思县长一样是刚来静水县没多长时间,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熟悉工作,我也算看明白了,咱们县之所以存在很多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因为背后的利益太过错综复杂,以至于很多干部在开展工作的时候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我认为常思县长才是负责这个专项领导小组的最佳人选,毕竟他和那些矿老板谁都不认识,也就不会存在那么多的顾忌。”
“楼璃县长说的有道理。”
张鹤城也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冲我微微一笑道:“常思啊,向县长的决心你已经看到了,该整改的整改,该取缔的取缔,有我们俩撑腰,你只管大胆的去干就行,别怕得罪人。”
“既然一把手和二把手都这么说了,当着黄书记的面,那我也表个态。”
我一脸严肃道:“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坚决完成任务。”
“武县长既然有这样的决心,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认为这个专项领导小组还存在一点缺陷。”
温雅婷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记事本上点了点,道:“刚才向县长只任命了组长,却没有副组长,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既然是涉及到安全生产领域的工作,副组长应该由安监局长叶凡生来担任才对,估计是因为哪壶不开提哪壶,向明海瞥了一眼温雅婷,微微皱眉道:“叶凡生的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目前还在隔离调查当中,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这个副组长的合适人选,总不能安排一个安监局的副局长去领导其他相关单位部门的一把手吧?”
“只有组长而没有副组长,工作落实起来就很容易会变成咱们领导干部的一言堂,这是经验,也是教训。”
温雅婷似乎是早有准备,她淡淡一笑道:“向县长既然拿不定主意,我看啊,要不然咱们去征求征求谢书记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