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市委组织部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不论哪个科,只要随随便便往下面的县区一下放,那基本上都是林长清这个级别的存在,假如换成是之前的话,可能我会毫不犹豫的立刻点头答应,毕竟对于一个乡镇的基层干部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面对眼前这位县委组织部长的主动示好,我此刻却是兴趣缺缺。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林长清的目的其实很明显,既然深处局中,想必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眼前的局势对他到底有多么的岌岌可危,无论是往我档案里做手脚的诬陷罪也好,还是指使别人对李洪全杀人灭口也罢,只要有一项罪名能够坐实,不仅他的县委组织部长位置不保,恐怕还会面临一场动辄十年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不管是不是受了崔哲的指使,既然林长清把我调往省里的事给搅黄了,我就肯定不能让他过舒坦了,所以我连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林部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我承认市委组织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地方,可对现在的我而言,这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我看还是在基层磨练磨练两年再说吧。”
“武书记你这么想固然是好,可你才刚结婚,而且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像这样两地分居总不是长久之计吧,既然能调回市里,又是个对你发展有好处的地方,要我看这怎么都是件一举两得的事。”
林长清眯起眼睛道:“机会难得,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了。”
我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林部长,我这么跟您说吧,即便是我现在愿意调到市里去,恐怕姜家那位老太爷也不会答应,毕竟他要是想把我调回去简直轻而易举,又何必等到今天?”
“这么说,武书记是铁了心不肯放过林某了?”
林长清眯起眼睛道:“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干脆就跟你挑明了吧,是,往你档案里塞处分决定是崔哲指使我干的,但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省委组织部会下来考察你,我也承认最开始我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你会知难而退,不过这也是因为我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崔家和姜家我哪个都得罪不起,看在你我同事一场的份上,你就非得对我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林部长你言重了吧?”
我一脸鄙夷道:“我和姜雨薇的关系在咱们县政府大院里可谓是人尽皆知,而且之前出了那么多事,想必我和崔哲之间的恩怨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可你呢,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更别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李洪全也好,谷晋鹏也罢,你不但把我们往死里逼,更令人发指的是明明都已经到了死路绝境了,你还继续往脸上吐口水,呵呵,托你林部长的福,那套中彩票的理论可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看来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了。”
林长清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却突然厉声道:“武常思,身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确实,在这件事情上你和我都不是赢家,一个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另一个恐怕也会因此而沦为阶下囚,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林长清道:“也许你曾经犯过很多错误却没有付出代价,但这种侥幸心理显然不能每次都会让你平安无事,这么跟你说吧,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就算我个人可以使使劲咽下这口气,可你毕竟打乱了姜家老太爷的布局,所以还会认为他老人家可以放过你吗?”
“哈哈哈,武常思啊武常思,你到底还是年轻了点。”
林长清蓦然疯狂大笑道:“你以为在官场上讲究的就是简单的是非对错吗?我告诉你,这里面的关系和利益错综复杂,我承认面对姜家这种庞然大物我毫无办法,可这并不代表我一点胜算都没有,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怎么,这是气急败坏准备垂死挣扎?”
我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感慨道:“林部长,其实自打出了那事以后,我真的没少在你身上下工夫,为此还去见了一个本来不该见的人,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认清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可是话又说回来,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也不懂你这样近乎畸形的往上爬到底为了什么,其实经过了这么多事,对于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的认识,恐怕没人比我更有发言权,但也正是如此,我今后才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哼哼,你现在说那些屁话还有什么用?弱肉强食在官场上本来就是根深蒂固的铁律,什么栽赃什么陷害,人们只会记得上位者的风光,你只是个走了狗屎运攀上了姜家的小人物而已,否则你凭什么会有今天,又凭什么有资本在我面前说教?武常思,既然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那咱们就走着瞧!”
林长清一脸鄙夷的站起身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而在“砰”的关好门之后,我则是望着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有个道理恐怕林长清比谁都清楚,那就是狗急跳墙也好,还是兔子急了咬人也罢,这些顶多都只能算是垂死挣扎罢了,却未必能改变哪怕是一点点的结果。
大约在林长清离开五分钟后,正当我走出湖仙居的时候,迎面却遇上了似乎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初成章,而他也没有拐弯抹角,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桑塔纳轿车,说是蔡公民在里面等着我,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但我还是一脸平静的上了车。
“常思啊,今天我来找你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林长清?”
刚把车门关好,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蔡公民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简单直白,却也大大出乎我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