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给姜思华打过电话,这位姜家大少爷就像消失了一样,无论我再怎么打他的传呼都没有任何回音,不过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安夜,等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等待我的,也许并不只是一顿胖揍那么简单。
为了姜雨薇,这顿或许是毒打的皮肉之苦我也只能硬生生的受着,先不说这是当哥哥疼爱妹妹的人之常情,就是到了姜家之后,如果没有这位姜家大少的照拂,姜雨薇毕竟还是势单力薄了一点,所谓孤掌难鸣,若是受到什么长辈亲属的刁难,身为一方当事人的姜雨薇就算再怎么帮腔,估计他们也恨得我直牙痒痒,在戴着有色眼镜的他们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我给姜雨薇灌了什么迷魂汤的话,她又何必如此鬼迷心窍。
所以说姜雨薇替我辩解的越多,他们便对我的成见越深,但如果这些话由姜思华来说的话,他到底是可以继承家族户口本的男性,份量既然摆在那里,说话也自然就有力度,这也是我之所以冒着被打得半死的风险,也要把我和姜雨薇发生关系的事情隐晦告诉他的原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家之行毕竟事关重大,成败一举就在于我是否能给姜雨薇的家族成员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我必须从长计议,不过在姜思华找我之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又是一个周末,我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姜雨薇,然后就踏上了回家的客车,周桑榆虽然对我很好,好到就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辈,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迫切的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否则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秋日夕阳的余晖下,熟悉的小院还残留着尚未散去的袅袅炊烟,中间的院子里种着各种经常食用的时令蔬菜,一个略微佝偻的身影正站在地垄沟拿着水瓢浇水,怡然自得,嘴里哼着含糊不清但却音律悠扬的秦腔,看着似乎是与世无争的爷爷,我突然觉得他一点都不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反而有那么一点隐士高人的风范。
走进院子,我解开背包放在一张凳子上,然后走到爷爷身边轻声道:“爷爷,我来吧。”
爷爷点点头,把水桶和水瓢递到我手里,解开腰间布带上别着的那杆老旱烟,先是在脚底板上敲了敲,等放完了烟丝点上吧嗒了两口,这才问我道:“常思,怎么回来了,单位没事了?”
“嗯,有些工作,但不是太忙,正好也赶上周末,我就回来看看。”
我笑道:“爷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在湘云处对象了。”
“真的?”
爷爷顿时喜上眉梢,开怀笑道:“那感情好,那……什么时候领回来看看?”
“再等一阵吧,我先跟她说说,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把最后一瓢水泼出去,将水桶放到地上,我露出一张笑脸道:“爷爷,好久没坐在一起说说话,呆会吃完饭,咱爷俩好好唠唠?”
爷爷笑了笑,点头道:“中,你也跟我好好说说人家姑娘的事,你是不知道,村头的老张头下棋下不过我,天天拿你这个小光棍汉子说事,这回啊,说什么我也得噎他两句。”
“您都这一把岁数了,怎么还跟个老小孩似的?”
我略微尴尬的搔了搔头,在农村里一般结婚都比较早,爷爷口中那个老张头我是知道的,家里有两个儿子,别说都结婚了,最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相比之下,一般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没有对象的话,家里着急是一方面,闲言碎语更是少不了就是了,好在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村里人也都能够理解,实际上老张头之所以那样说,也无非就是总输棋不甘心开两句玩笑找场子罢了,其实并没有恶意,但即便是这样,爷爷奶奶也不只一次拐弯抹角的提醒我该结婚了,他们老两口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进屋见过了父母和奶奶,等吃过了晚饭,我和爷爷就坐在大门口的柳树前,先是把姜雨薇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当然对于她是姜家大小姐的身份我暂时还是隐瞒了下来,爷爷毕竟都这把岁数了,我没理由还让他们为我个人的事情操心。
满足了爷爷的好奇心,我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工作上,自然而然的,我就提到了市里新来一位女副市长的事,等爷爷听完问过他名字之后就对我很照顾,他吧嗒了两口饭后烟,问道:“她是姓周吧?”
我点点头,道:“叫周桑榆,是从省里空降下来的,说是第一次见我就觉得亲切,但我始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爷爷,您真认识她?”
“周桑榆……呵呵,看来时隔这么多年,老伙计还是没把我给忘了啊。”
爷爷感慨了一声,眼神中就多了一些追忆往昔的神色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八成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对你照顾就照顾吧,说白了也不是外人,你回去要是再见到她的话,就说我都挺好的,她如果说想来看看我,那你就领着她来。”
“行,那我回去就给她打个电话。”
我点点头,爷爷虽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但对我来说,能够证实周桑榆或者说她父亲的确是和我爷爷有渊源就足够了,所以我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意与人分享的东西,爷爷既然明知道他那位故友位高权重,却仍然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那就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身为一个晚辈,疑惑不解是可以,却没有过问的权力。
不过在震惊之余,我仔细想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爷爷好歹也是民国时期的私塾先生出身,恰逢战乱时代,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一些当时或者是日后的大人物也说不定,而且从他说的那句“也不是外人”来看,爷爷和周桑榆父亲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至于到底是省里的哪位大人物,我决定回去好好翻翻报纸和相关资料,周姓本来就不多见,想必很容易对号入座。
在家过完了周末,我就回到了坎杖子,不过还没等我打电话给周桑榆,姜思华直接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我的办公室。
“给你十分钟时间,换上一身不怕脏的衣服,然后来你们乡政府后面的小树林,不用担心找不到,我那辆桑塔纳停的位置很显眼。”
姜思华一如既往直截了当,然后“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我拿着话筒苦笑摇头。
最终,在这一天晚上,我还是没有逃掉一顿预料之中却毫无脾气的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