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的位置就在抚州城内最东面的一座小山上。因为整个抚州几乎都被水淹没了的缘故,车马通行不便,温峤跟张荩之只好步行前往。然而不止是车马,人行也不见得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花了很大的一番力气才找到粮仓。温峤这到了这个时候才不得不佩服王艾跟顾源等人的谨慎,找到粮仓他们身上的衣服因为一路上的积水差不多都打湿了。
他们最终走到了山顶,一到山顶,温峤跟张荩之就瞧见了山上极为显眼的一个土包,走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土包,跟爸爸就是人修的一个地窖。地窖堆出了地面,而入口处则用了几块石板挡了个严严实实。
温峤直接把那几块石板都挪开了,入口显露出来,下面是一方很深的地坑,修建的人为了方便上下直接在入口处搭了个楼梯。虽然早就查到了粮仓的存在,但现在亲眼瞧见了,温峤还是忍不住了冷笑了一声。
现在整个抚州城的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吃饭睡觉都成了最困难的事情,但王艾那几个狗官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粮食没拿出来!
两人依次从楼梯下到地窖里,进来了才知道这个地窖大约有一整个抚州知府的衙门那么大,而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装粮食的袋子。“先清点一下。”温峤把身边的一个袋子挪开,走到最里面的位置。
张荩之直接就从最开头的一袋开始一一查看,最后两个人把这一整个地窖的粮食都查完了,跟账本上登记的还差了不少。
“或许其他的粮食被他们藏到其他地方去了也有可能。”张荩之在他的纸上用毛笔记下了一个数字,最后还是没敢大胆猜测。比起查清楚粮食,抚州城内的百姓当然更重要。
回到抚州知府衙门后,温峤立刻就派他手下的人出去传播了消息,没过多久,整个抚州知府衙门都挤满了闻风赶来的百姓。温峤站在最前方的位置,这些百姓一来,原本冷清的衙门瞬间就变得热闹起来。
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在等着温峤告诉他们他要说的事情。现在整个抚州城内人心惶惶,现在终于见到了一个能主事的,哪还能不着急。“大人,外边的说的那些可是真的?”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抖着双手朝温峤问道,他眼睛里浑浊一片,但温峤却瞧出了眼泪。
他一眼扫去,来的人当中大多数都是老幼妇孺,年轻男人只有一两个。抚州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严重。
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再继续拖下去也没有好处,温峤干脆的说道:“现在抚州水患,而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家人很多都已经离开抚州。这是天灾,离开的事情我不会追求,但眼前的情况是要先保住大家的安全。”
衙门里瞬间沸腾了起来,场面很混乱,哭泣声跟人们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闹哄哄的一片。
温峤被吵得头皮发麻,他拿着公案上的惊堂木一拍,“大家先安静!”他身上的气质跟举动都显露出他来头不小,说话和哭泣的百姓被他震慑住,和快就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不容易,家里现在还能住人的都先住在家里,不能住人的就找找亲戚朋友,要是都没有办法,那就由衙门一应解决。”他向所有人指指坐在公案后面正在俯首写东西的张荩之。
“现在,还没有住处的人先到那位大人那里去登记。之后的事情都由我们安排,当下我们只希望大家先不要慌乱!”平白无故的好事就这样变成了真实,温峤的一番话说完已经有不少热去了张荩之面前。
登记好之后一看,还是有不少人的住处得不到解决。温峤一开始的决定显然已经安置不好这么多的人。
张荩之思考了片刻之后便让所有人都报了还留在抚州的家里人口数,待仔细计算之后再一一排查现在还可以住人的地方,到时候全部安置在一起。吃饭的问题就专门由衙门来做,这样既解决了住处还解决了许多百姓吃不上饭的问题。
温峤跟张荩之带来的人不多,几日下里大家的身体都达到了负荷。不过很快抚州百姓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必须要保证不死人,不产生流民。
保证了百姓的安全之后,他就开始解决这次水患最根本的问题。为了更好的处理事情,温峤跟张荩之的住处已经搬到了抚州知府的衙门。
王艾等人经过顾源的事情之后也老实了不少,只是温峤一直不放心他们,始终没让他们参与到水患的事情上来。
反正他们不作为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那他在这里的这一段事情里也没什么问题。
夜里,抚州的气温骤降。
温峤房里还点着灯,而外面的风声一直不断。房门发出一道声响,他抬头去看,便见张荩之手上拿着东西走进来了。他还没说话,张荩之就已经出声喊了他,“温兄。”
上次张荩之写的那张纸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张荩之向他指指纸上他新写的一串数字,直说道:“那账本不对,我已经按照他们所有的粮仓一一去查了,粮食跟账本上写的还差了一大半。”
“抚州的水患至少短时间内得不到解决,百姓家里没有储备的粮食,而光靠我查出来的那些,远远不够。至多再撑十日,咱们就彻底没粮食了。”
这下整个世界都只听得到外面呼呼的风声了。温峤沉默了很久,张荩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情更沉重几分,“王艾他们是不是还隐瞒了?”
“他账本上写的那么多粮食,现在查出来的还不到三分之二。”
“如果不是他们的账本有问题,那就是粮食出了问题。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要是我们的粮食用完了,还没有多余的,那我们只能……”张荩之最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实际他跟温峤都十分清楚,温峤想着直接丢到了手里的毛笔,抬头看着张荩之说道:“派人给陛下传信吧。”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整个抚州城都被他们找遍了,现在只要先向朝廷要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