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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固城、阳城、朔州三城被屠后,漠北再无任何消息传来。”季修睿说,“因此,即使有人相信你父兄没有通敌,但北固城被屠,他们也难辞其咎。”
  唐晓慕不安道:“我爹跟安跶人打了那么多年,如果他真的死了,安跶肯定会大肆宣扬。如今安跶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说明我爹很可能还活着。他和哥哥很有可能是被困在北固城中,我要去找他们。”
  “你回来!”季修睿拉住要去收拾行李的她,沉声道,“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这也只是你的猜想,如果正好是安跶人的计策呢?”
  “哪怕是计策我也得试试。如今没有我爹的半点消息,说明他们肯定无力求援。如果不快点救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唐晓慕焦急之余,明白了季修睿的意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得找援兵。用兵得找陛下,我现在就去找陛下说这事。”
  “你确定他会救你爹吗?”季修睿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大盆冰水迎头浇下,激出唐晓慕心底一阵恶寒。
  第54章 皇帝太狗了  演戏就演戏,秀什么恩爱?……
  皇帝忌惮唐元明, 当初愿意放唐家人出狱,也是基于唐元明父子已死的推测上。
  如今他会愿意派兵去救唐元明吗?
  唐晓慕试着带入皇帝的身份想了想,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北固城除了我爹爹和哥哥, 还有三万将士和七万百姓。整整十万人, 陛下难道真的能放任他们死去?”
  季修睿垂眼片刻, 血腥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令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哑声道:“他做得出。”
  唐晓慕愕然。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甩开季修睿的手往屋里走。
  季修睿追上去:“你不能漠北。”
  “我不仅要去漠北,我还要写信给沿线将领,请他们出兵去救援北固城。”唐晓慕异常肯定地告诉他, 掰开季修睿紧紧握住自己手臂的手, 去了东耳房处的小书桌前坐下, 神色凝重而认真地低头研磨。
  季修睿凝视片刻,忍着咳意,走到她身边,按住唐晓慕提笔的手。
  唐晓慕拧眉:“季……”
  “烽火狼烟能传讯千里,即使你父兄被困北固城, 也能用此传讯, 沿线为什么没人去救援?”季修睿问。
  唐晓慕一愣,试探性地推测道:“或许是救援沿途被安跶的其余军队拦住了?”她声音很轻, 显然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这种说法。
  “阳城和朔州被灭, 无法出兵可以理解, 但幽州为什么没有救援?幽州离北固城最近, 完全有时间在安跶攻破另外两城之前支援北固城。”季修睿问。
  唐晓慕持笔的动作顿在空中, 墨汁凝聚在笔尖,落在纸上,印染出一大滴墨痕。
  “你怀疑幽州有问题?”唐晓慕问。
  季修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这三年远离政务太久,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
  叛国大罪,决不能轻易论断。
  唐晓慕明白他的顾虑。
  幽州如果真的有问题,她的信一旦落在叛徒手中,唐元明和北固城的境况只会更加危急。
  除了幽州,其他城池又有没有叛徒呢?
  如果有,那她的信不仅会让父兄陷入险地,还会给仍旧留在漠北的王府侍卫带去危险。
  而且,如果他们推测的“假北固城”是敌军的圈套,幽州等地一旦被迫领命带兵救援北固城,就会落入敌人陷阱。
  唐晓慕急得要命,后悔当时派侍卫的时候,没让他们去阳城和朔州也看看。
  季修睿猜到她的想法,指腹轻轻捻过画册上的血迹,低声道:“你就算当初让他们去阳城和朔州也没用,安跶肯定也做了相应准备。”
  这本画册的规矩是人在册在,人亡册还得在,但如今染了血,说明侍卫们在漠北曾有一场恶战。
  “沿路都跟谁动手了?”季修睿问。
  站在厅中的侍卫走到耳房前,恭敬道:“我们出幽州地界后就遇上了安跶国的小股军队,人数大概在八百到一千。兄弟们人手不足,不敢硬抗,边打边退,费尽周折才摆脱他们。”
  曾经从东往西,朔州、北固城、阳城三座城池组成了大周最北面的防线,如今三城接连沦陷后,出了幽州地界就不再是大周的国土。
  在境外遇上安跶人很正常,因此从漠北回来的侍卫也没急着报告这事。
  但唐晓慕直觉不对劲。
  近期没有边境城镇被安跶军队入侵或劫掠的消息,一支近千人的安跶军徘徊在幽州境外干什么?
  季修睿看着画册上的假北固城,拧眉问:“你们是不是摆脱他们后,看到了这个北固城?”
  “属下摆脱他们后,沿着路往北走,就看到了这座城池。”侍卫忽然意识到什么,震惊道,“您是怀疑这支军队故意埋伏在此误导我们去假的北固城?”
  “不一定是误导,或许是能杀就一起杀了。”唐晓慕想起太后派出去的人至今没有消息,恐怕是都被这些安跶军截杀了。
  “路上的安跶军队多吗?”季修睿问。
  侍卫点头:“挺多的,离开幽州后没多久,我们就遇上了好几波。他们像是已经驻扎在幽州城外。属下怕暴露行踪后不便打探消息,之后都远远地避开。”
  当时他们还庆幸保留了实力,能把消息传回京。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安跶军队驱逐着去了画册上这个所谓的北固城。
  漠北剩余的四城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兵与安跶正面开战,最多只会派探子前去打探情况。
  为隐藏行踪,探子一次不会去太多,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消息传回,他们必然不敢和安跶军队正面交锋。
  对上安跶军队,探子若是强闯定会死,若是避开,则会去到一个假的北固城。
  难道也被他们用这种手段迷惑了?
  季修睿和唐晓慕对视一眼,都觉得不一定如此。
  漠北的情况或许比两人推测的还要复杂。
  青竹心惊道:“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得尽快派人去救援北固城?”
  季修睿这些年见惯了尔虞我诈,所谓兵不厌诈,他没轻易肯定这个猜想:“也可能是陷阱,故意制造这种假象。”
  侍卫自责地低下头去,懊悔当时没再勘察得仔细些。
  可他们都是第一次去漠北,安跶人有备而来,又怎么会被他们轻易发现破绽?
  季修睿看他们面色疲倦,挥了挥手,“先下去休息吧,想起什么再来禀告。”
  侍卫们应声离去。
  唐晓慕不敢拿将士们的性命轻易冒险,放下笔问季修睿:“殿下,你在昭狱有人手吗?我想去见一见张安。”
  寒衣节那晚,张安和沈梅同时被锦衣卫带走,关入昭狱。
  唐晓慕特地嘱托过指挥使宗含,请他务必看好这两人,别让幕后凶手暗杀。
  宗含答应下来,如今张安两人也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只是昭狱非同一般,外人轻易进不去。
  唐晓慕前段时间不想给季修睿和唐家惹麻烦,一直都忍着没去审问张安。
  如今却是忍不住了。
  如果爹爹真的深陷险境,她必须尽快知道更多的消息,才能帮上忙。
  张安一个裨将,即使有诬陷唐元明的心,也不可能养出那样狠辣的杀手。
  他背后肯定还有别人。
  这人说不定就是安跶人,或者是与安跶勾结的叛徒。
  唐晓慕只能希望从张安这里打开缺口。
  “锦衣卫都没问出消息,你觉得你能吗?”季修睿问。
  “总得试试才知道。”唐晓慕语气坚定,“不瞒殿下,张安在北固城另有妻儿。”
  “他既然另娶新欢,就说明已经抛妻弃子。你拿这个威胁他没用。”
  “他不在乎,那沈梅呢?她跟着张安是想做官太太,现在成了阶下囚,她会甘心吗?”唐晓慕问。
  季修睿忽然很想知道唐晓慕嫁给他是不是也带着几分不甘心。
  毕竟她本可以嫁一个身体健康的夫婿,与他长相厮守。
  季修睿的眸子暗淡下去,低声道:“她若是知道什么,早就被锦衣卫问出来了。”
  唐晓慕没察觉到他微小的变化,小声哼哼:“可锦衣卫又不会告诉我。而且我相当怀疑锦衣卫有没有审过他们。陛下至今都没有恢复唐家的爵位,摆明了是想打压唐家。即使锦衣卫真的审出什么消息,陛下会接受吗?”
  “一旦证明我爹仍旧是之前那个忠心耿耿的大将军,陛下是不是就得恢复唐家爵位?可他根本不想让唐家再有兴盛的机会。只有这件事压着不提,等到所有人都淡忘后,对陛下来说才是最好的。”唐晓慕越说越气。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陛下心眼这么小?
  季修睿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下午我去找宗大人下棋,你一起去吧。”
  唐晓慕大喜:“谢谢殿下!”
  ……
  锦衣卫镇抚司的大门建的格外气派,里头陈设却都很简单。
  季修睿去找宗含下棋,宗含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来意,屏退左右,直截了当地问:“王爷与王妃是想见昭狱里的人吧?”
  季修睿不跟他打太极,大方承认:“嗯。”
  “下官建议两位不要看。”宗含说。
  “不能见吗?”唐晓慕问。
  宗含迟疑地看了眼唐晓慕,垂眼道:“因为太能见了。”
  唐晓慕不解:“什么意思?”
  宗含没出声。
  他曾蒙唐元明指导,才有机会成为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他感激唐元明的教导,也敬佩唐元明保家卫国的赤子忠心,力所能及之内,他愿意帮唐家一把。
  可有些话他不能说。
  季修睿猜到他的意思,吐出一个陈述句:“有陷阱。”语气似有意外,但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却又突然明白了。
  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只有皇帝才能使唤他们。
  这个陷阱是皇帝留给唐晓慕的。
  不一定现在发作,但会让皇帝捏着唐晓慕的把柄,让太后、唐家,乃至宣王府都投鼠忌器。
  唐晓慕不可思议地去看季修睿,仿佛在用眼神问他:你爹干的这叫人事吗?
  周围没有外人,唐晓慕小声问:“那我不去见他们,宗大人能告诉我,他们有没有招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