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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慕嘱咐铃兰在罗汉床上垫了柔软的褥子,让季修睿躺上去。
  瞧他脸色不好,唐晓慕道:“殿下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
  “又不是死了,怎么不能出来?”季修睿反问。
  唐晓慕隐隐察觉到一□□味,仔细回想最近的事,没发现自己有得罪他的地方,不解地问:“你怎么啦?”
  季修睿倚在靠枕上没有出声。
  秋梨端了药从门外走进来,小声道:“王妃,青竹大哥说这是王爷的药,请王爷尽快服用。”
  季修睿出门时,药还没熬好。青竹只能派人守着,等药一好,便用竹筒装好,用轻功送来唐家。算算时间,这会儿药正好能入口。
  唐晓慕将药端给他:“王爷喝药吧。”
  季修睿没动。
  唐晓慕想起他床头的那罐糖,以为他是怕苦才不肯吃,吩咐铃兰:“你去敬哥儿房里拿点糖。”
  季修睿好奇:“敬哥儿是谁?”
  “我堂哥的儿子,今年五岁,特别可爱。”唐晓慕想起那小不点的模样,便笑得眉眼弯弯。她摸着碗,觉得温度正好,催促季修睿喝药,“殿下先把药喝了吧,一会儿就有糖吃。”
  季修睿:“……”
  虽然知道王妃心里有他,让他挺高兴的。但让他跟一个五岁孩子要糖吃,季修睿心情微妙。
  见他这次不仅不抬手接药碗,还一言难尽地别开了头,唐晓慕感到困惑:“怎么啦?快点喝药吧,不然凉了影响药性。”
  季修睿半天憋出一个借口:“没力气喝。”
  “你这不还有力气来唐家呢,怎么没气力喝药?”唐晓慕问。
  季修睿眼中闪过一丝被拆穿后的窘迫,闭上眼不再说话。
  唐晓慕无奈,轻轻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张嘴。”
  季修睿一怔,微微张口,唐晓慕将汤勺送入他口中,像是哄小孩子般软了语气:“乖乖咽下去。”
  季修睿照做。
  唐晓慕又送来第二勺。
  不知道这位爷今天又使什么性子,先哄了再说。
  一勺又一勺,一碗药很快见底。
  季修睿想,他这双手喝药的手,怕是抬不起来了。
  将空掉的药碗放到一边,唐晓慕看到季修睿唇边有残留的药渍,抽出自己的帕子为他擦拭。
  微凉的指腹无意间划过季修睿苍白的唇,令他身子一僵,垂眼躲开唐晓慕的眼神。
  唐晓慕以为他还在为药苦的事不悦,解开铃兰刚送来的油纸,从中取出一枚糖,塞入他口中:“吃糖吧。”
  甜腻在季修睿舌尖绽开,心间仿佛也有嫩芽破土而出。
  季修睿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是他吃过的最甜的糖。
  唐晓慕往自己嘴里也塞了颗,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殷红的唇,季修睿忽然想起那指腹不久前同样沾过他唇,心底的嫩芽随风招展,莫名有些荡漾。
  大约是他看得有些久了,唐晓慕回头望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季修睿垂眼躲开她澄澈的眼眸,顿了顿问,“你很记挂唐家?”
  “这是我家呀。”唐晓慕理所当然地说。
  “那……王府呢?”季修睿问。
  “那是王爷的家呀。”唐晓慕说着一笑,“王爷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不会不告而别就跑回家的。现在是家里事情多,我才成天往这里跑。等家里事情告一段落,我就乖乖呆在王府啦。”
  季修睿想那得到什么时候?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你若是想在唐家住一段时日也可。”
  唐晓慕大喜:“真的?”
  她之前怕季修睿不高兴,一直都没提这事,没想到季修睿主动提出来了。
  季修睿微微颔首。
  唐晓慕别提多高兴了,“我现在就去告诉祖母。”
  “让丫鬟去吧。再让人去王府把厨子喊来。”季修睿说。
  “不用厨子,我吃得惯家里的饭菜……”唐晓慕说着一愣,“你不会也要住过来吧?”
  季修睿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然呢?”
  唐晓慕怔了一瞬,竟然一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
  老夫人得知这事,万分紧张:“家里才遭了难,各处难免有所疏漏,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宣王殿下住在这里?万一怠慢了殿下……”
  唐晓慕宽慰道:“殿下很好相处的,祖母不用担心。他病着没什么胃口,就自己带了厨子,应该不跟家里人一起用膳,这您多担待。”
  唐老夫人松了口气:“吃食是我最担心的,殿下自带厨子就好。我让人给你们单独收拾个小厨房出来,往后你也陪着殿下吃小厨房就好,不用和我们一起。”
  唐晓慕答应下来。
  ……
  季修睿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他不出唐晓慕的院子,其余人也被老夫人关照了不许去打搅,院中依旧还是只有他和唐晓慕。
  是夜,唐晓慕洗漱过后,爬上了床。
  唐家的架子床没王府的拔步床那么大,两个人躺在一起有些拥挤。
  唐晓慕怕挤着季修睿,努力让自己贴着墙,将大半空间都留给了他。
  她就怕自己晚上睡相不好,把季修睿挤下床。
  季修睿好心提醒她:“你可以过来点。”
  “不用,我这样很好。”唐晓慕说着想到个主意,“殿下,要不我睡外面吧?”
  季修睿怕她摔下去:“不用。”
  他不同意,唐晓慕也没办法,只能闭上眼睡觉。
  这几日她逐渐冷静下来,不再像再最初那般激动,忙了一天后,很快沉沉睡去。
  季修睿听着身旁传来久违而熟悉的动作,微微一笑,将放在被褥上的手压平。
  不多久,一道火热的身躯翻滚着落入他怀中。
  唐老夫人与太后一样,就怕冻着她,给她准备了一床厚厚的被子。
  唐晓慕睡得浑身都热,迷迷糊糊之中好不容易抱到什么冰冰凉凉的殿下,缓解了难受的热意,她惬意地将燥热的全身都靠了上去。
  熟悉的幽香、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动作,一切都令季修睿的心底涌起异样的渴-望。
  他忍住内心深处的躁动,轻轻抱住她,察觉到唐晓慕将她身上的被子踢开,整个都钻进他的被窝中。
  季修睿抬起另一只手,将两人身上的被子盖好,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踏实觉。
  ……
  清晨,唐晓慕醒来时,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季修睿,顿时脸颊滚烫。
  她连忙往自己的被窝中钻,但悉悉索索地声响吵醒了季修睿,他拧着眉,睁眼看向她。
  唐晓慕动作一顿。
  她上半身已经回到自己的被窝中,但要命的是腿还搁在季修睿腿上。
  她一动不敢动,就怕因此让季修睿注意到自己昨晚做的好事。
  好在半梦半醒的季修睿像是没有察觉,很快再次闭上眼,陷入沉眠。
  唐晓慕胆战心惊地收回自己的脚,长舒一口气。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季修睿的唇角绽出一抹浅笑。
  ……
  唐晓慕心情忐忑地洗漱完毕,见季修睿还睡着,悄步出门,用过早膳后去见唐老夫人。
  大伯母萧氏虽然心眼小了些,但管家确实有一套,很快就把家里照看得井井有条。
  府中中馈自然轮不到唐晓慕插手,她这几日留在唐家都是在老夫人和唐元海商议漠北之事。
  漠北三城同时失守实在是太奇怪了。
  阳城、朔州失守或许情有可原,可北固城是唐元明亲自守着,囤积的粮草足够城中军民守半年。以唐元明的能力和作战经验,就是闭门不出,都不可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就失守。
  这两天整理完人手,唐家派了一明一暗两支小队前往漠北查看情况,希望能找到唐元明父子。
  唐家的先祖是开国功臣之一,府邸占地大,中间还有个小花园。
  唐晓慕路过花园时,迎面走来个长相儒雅的年轻人。
  这是戚轩,凉州太守之子。
  见到唐晓慕,戚轩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与唐晓慕见礼:“唐姑娘。”
  唐晓慕意外:“戚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回京祭祖,特来拜见太夫人和世伯。”戚轩道。
  戚轩的父亲是唐老太爷的学生,与唐元海、唐元明兄弟两人交好。戚轩每年回京祭祖,都会来唐家拜望。
  凉州与北固城隔得远,但唐晓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那你有我爹和哥哥的消息吗?”
  戚轩为难地摇头:“我也派人去漠北探查了,但回来的人说,北固城被烧得只剩下一座空城,没有唐将军和少将军的消息。”
  少将军是指唐晓慕的哥哥唐泽旭。
  北固城的惨烈程度就是常年在军中的戚轩都有些受不了,不仅城池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满城百姓也无一幸免,焦尸无数,面目全非。
  而且据探子回报,北固城不像是经历过剧烈的抵抗,反而像是整座城都被白白送了出去。
  这也是印证唐元明叛国的一大罪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