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语声淡静的说道:“有些事并非卑职故意隐瞒,只是我自己还没完全想清楚,和信任无关。”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空,云衍是她唯一可信赖的人。
她不想与他心生隔阂,如此说一句,也算是表明态度吧。
“我知道。”云衍弯唇,大步离去。
韩玥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云衍的意思是,要带她见家长?
她同意和他交往了吗?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迷之自信,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男人,她非选不可似的。
最可气的是,她不但不反感,居然还因他方才的那些话,有些小感动……
韩玥往床榻上一滚,烦躁地嚎了一嗓子。
七日后。
日落时分,已遥遥可见盛京模样。
金色余晖铺满天际,天穹之下,城门巍峨,旌旗招展,处处透着强盛之势,然而,谁能想到,表象之下,这座受权势欲望所蚀的城池,早已千疮百孔。
韩玥心底掀出些许波澜,这是原主的出生地,如今,她们一起回来了。
穿过入城的门洞,很快,城内灯火楼台撞入韩玥眸中,她眯了眯眼,光影阑珊间,竟生出了几分很莫名的归宿感。
她不由想起梦境里,林芸对她说的话——如果心不够坚定,走到那里都一样。
韩玥轻轻闭了下眼睛……
可是,师父,我还是想家,想那个更民主自由的时空。
云衍打马靠近,看着她道:“听元忠说,你和韩冲要回自家小院住?”
韩玥有些心虚,“是,家父在城内留了处院子,此行,想让我们去看看。”
原以为云衍会有微词,但他只是略皱眉头,“也罢,一路劳累,你且安心休息几日,若有情况,我再差人来接你。”
落下此言,他直接打马离去,并未给韩玥说话的机会。
想来,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乐意的。
目送他们远去,韩冲这才看向韩玥:“还吃得消吗?”
韩玥哼笑一声:“现在才问这话,未免也太晚了。”
从庆州改道后,她拒绝了云衍安排的马车,一直同他们一起骑马前行,并在速度上未拖什么后腿。
要吃不消,早就吃不消了。
韩冲赞赏地道:“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感觉体能也增强不少,你看,哥没骗你吧,只要你愿意改变,结果自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收获的多。”
韩玥未搭他话,眉心却是不由轻蹙。
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想要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她自己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从这次昏迷醒来后,她体内仿佛蓄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不止是体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力气似乎也大的无力,昨日她一人在树林方便时,一只野兔突然窜出,惊吓之下,她竟徒手将顺手拾起的石头捏碎成了几块……
这绝不是医学能解释的,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原因,便谁也没告诉。
韩家位处西南坊街,是离皇城最远的坊市,算是盛京的平民区。
二人骑马约莫一个多时辰,入了坊街,再顺着街道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拐进曲巷之内,不一会儿,韩冲指着一处白墙灰瓦的宅院,“到了,就是这里。”
“一晃快二十年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你还记得……
韩冲自个儿摇头一笑:“你来时还是个婴儿,怎么会记得。”
韩玥愣愣,“你,你什么意思?”
“很意外吗?”
昏暗清寂的夜色中,韩冲望向韩玥的眸光尤为明亮,“你哥我只是看着傻,又不是真傻。”
他道:“我那时也有四五岁了,多少有些印象。小时候不懂事,爹告诉我,你是娘生的妹妹,我便当你是妹妹,不会想那么多。后来长大了些,跟着爹学医后自然知晓,娘没有孕身,怎么可能生下妹妹?”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爹娘宠爱你,当你是亲生女儿,我便希望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要说出来。”
韩冲推开小院大门,立即有个老头儿迎了出来,“可是韩大夫家的公子和小姐回来了?”
“庆伯,是我。”韩冲拍拍韩玥的肩,“这是爹的好友庆伯,这些年,庆伯一直帮我们看着院子。”
韩玥忙唤人,庆伯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皱起眉头:“我记得是个姑娘呀……”
韩冲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是个姑娘,后来长残了,成了个假小子。”
“这……”庆伯半信半疑,韩玥想着此行的目的,干脆将错就错,“无妨,庆伯就当我是儿郎看吧。”
韩冲一本正经:“可不是,爹都没法子,还给她重新起了名子,叫牛轭。庆伯你叫她阿牛就好,只是为避免吓到人,对外,还是不要道出她身份的好。”
庆伯这才信了几分,呵呵笑道:“这样也挺好……昨日才收到韩老书信,说你们会来住些日子,幸好平时都有打扫,稍作收整便可住人。今日,你们肯定也累了,早些歇下,明个儿看缺什么我再补上。”
韩冲道谢,送庆伯出门。
韩玥打量着这院子,想起韩冲的话,眉头又一次深皱。
怪不得韩父走前多番欲言又止,怪不得韩冲一路都奇奇怪怪……
其实她很能理解韩父的想法,当年韩家本来过得好好的,因为救她,才会背井离乡,韩母才会早早离世。韩家对她,早已不是一份恩情那么简单。
这些年来,韩父视她为掌上明珠,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长大成人,嫁为人妇,那韩父自然愿意将她的身世秘密永远埋葬。
但她偏生要选一条最危险的路……
想来,韩父在深思后,有了将她的终身大事托付给韩冲的想法。
可以说,韩家为了一个她,付出了所有……这已经不是大爱二字可以形容。
韩玥心下打定主意,往后,绝不可再拖累韩家,尤其是韩冲那边,得尽快找个机会说清楚。
另一边,云衍一路策马,刚赶到晋王府。
晋王府坐落在盛华街,靠近皇城,乃是盛京真正的贵胄之地,多是皇家亲王底邸,而这王府,便是当年云衍之父被封王时,先皇所赐,高门深宅,布局大气,楼台连锦,比起在襄州的底邸,尤显矜贵森宏。
云衍在门口打马停下,门口两盏明灯亮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靠在石柱上,像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