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早就传开了!”
韩钦林生怕吓着她似的,叹了口气,情绪缓下来,柔声道:“路引的事,爹来想办法。你什么都别管了,这些日子好好呆着就行,没事别下楼。听话!”
韩冲阴阳怪气地附合:“就是,你可是亲生的,一定要听话,听话啊!”
韩玥睕他一眼,轻声安抚韩父几句后,乖乖上楼。
毫无疑问,韩父那番言论,是由凶手亲自放出。
要将舆论之风掀得更狂肆,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杀人!
韩玥有心提醒,偏偏韩冲那厮一点默契也没有,竟还在楼下与韩父掰扯。
突然,风将窗户吹开。
韩玥走去关好,再回身时,床上便坐了一个‘她’。
饶是百毒不侵,神鬼不忌的她,也被骇得一跳,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子’眨着美眸,“人家穿墙进来的呢。”
韩玥果真去看墙,冷枫咯咯娇笑:“真是可爱!”
韩玥好心提醒:“你这般作态,会被我爹打死的。”
“那这样呢?”
‘女子’规规矩矩站好,眉眼半垂,娇而不作,媚而不妖,柔而不弱,清冷但不疏离。
真,就像照镜子一般真!
韩玥勉强点了下头,高冷道:“还行吧。”
冷枫保持住,正色:“第二名受害者出现了,王爷命你速速前去。”
第二名死者,乃醉香楼老板李世轩。
除去酒楼经营,李家还是襄州乃至西孰最大的货贸商,与戎人、西域之间,都有货物往来。
可以说,在襄州流行的御寒物与药材,大多数都是北狄提供。
因此,李家赚得盆满钵满,算得上是襄州数一数二的富人。
毫无疑问,战争会切断这条最大的利益链,故而,李家是议和的绝对拥护者。
李世轩死在酒楼常年为他留的上房,尸身的惨烈,与第一起几乎一样。
跪地,挖眼割舌,掀去头盖骨……
韩玥在尸检后,发现几处不同。
其一,死法不同,黄伯是异物血液进入气道的同时被勒喉,窒息而死。而李世轩,是吞金而死。
吞金是一种艰难的死法,因为它比重大,在体内会形成较严重的下坠,会伤及肠胃、内脏器官,形成大出血最终导致死亡。
其二,这次,凶手拔走了两颗牙。
其三,这次,凶手没等尸僵形成,他扎了一个简单的人偶,从后勾住死者衣领,令其保持跪地。
人偶不大,只比尸身高一截。
远远看着,像是孩童趾高气扬地揪住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地痞无赖。
血腥,诡异,滑稽,讽刺,这是画面给人最直观的感受。
云衍到时,韩玥已经尸验完成,将检验结果详细说了一遍后,凝眉道:“根据尸斑,尸僵,胃肠内容物等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
“现在不过未时初,也就是说,死者死在今日凌晨。”云衍寒眸微眯,周身气势随即一冷。
韩玥却是丝毫未受影响,沉道:“黄金比重大,下坠压迫肠道,不能排出,而一时又不会致命,一般吞金者是疼痛难忍折磨而死。死者因被暴力吞金,数量又多,进入消化道后,划破了消化道以及胃肠道而死亡,根据其内出血情况推断,整个过程大概在三个时辰以上。”
云衍瞳眸一震,“你的意思是,昨晚你在验尸的同时,凶手正在准备杀人。”
韩玥揉了下额头,“正是。”
感觉,凶手像是在和他们比赛。
“你有什么看法?”云衍挑眉,冷冷看着那人偶。
韩玥快速道:“凶手的心理画像更加清晰,残暴,大胆,仇恨戎人,对支持议和者痛心疾首。他将自己视为身负特殊使命的人,正义的化身,对被害人实施制裁、惩罚、报复,以此来唤醒孰人对戎人的仇恨。”
“拔其牙齿的真正意义,我想,应该是唇亡齿寒的意思——议和等于引狼入室,襄州乱了,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些只顾切身利益的无知者,最终会自食其果,就像吞金一样。”
“掀头盖骨的手法,仍然完美……我在想,如果凶手不是戎人,他怎会有如此高操的手法,或者说他怎么会知道戎人的技巧?除非,他亲眼所见,才会如此深刻,刻到了骨子里!”
“用人偶来固定死者跪姿,我想,不是因为凶手时间不够,他是故意的。他想用这个画面来表达自己想说的……”
“来人!”云衍突然出声。
被打断,韩玥不悦地凝眸望去,便见他脸色发白,眼底一片血色,不加掩饰地透着一股令人诧异的惊色。
刘大壮上前:“卑职在!”
云衍勾勾手指,示意刘大壮靠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面色惊变:“是,王爷!”
刘大壮像是领命办事去了。
云衍眼底挣扎,瞳孔深处压着阴戾,眸色阴霾晦暗,仿佛沉渊大海里,藏着无人敢窥探的不知名的情绪……
毫无疑问,韩玥的分析,令他想起了什么。
可,她也不敢问呀!
气氛就那么僵着,今日元福没来,其他亲兵都在外候着。
屋子里,只有他和她,以及没有生命特征的尸体和人偶。
韩玥眼观鼻,鼻观心,正准备重新整理思路,看看还有无遗漏之处时,云衍居然开了口:“我最好的兄弟,在一次战争中,死在戎人刀下,头盖骨被戎人取下作酒器……尸体就这样跪着,被戎人摆在阵前,逼我退军。”
话落,他沉沉闭了下眼,“当时,被俘的还有他的几名亲兵。后来,我带军破阵,却一个也没能救出来……我早该想到的。”
“所以,你怀疑凶手是那几个亲兵之一?”韩玥震惊之余,转过身去研究人偶,故意不看他泛湿的眼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出身军人世家,对战友之间那种敢于交付生命的信任与情谊十分理解。
更何况……最好的兄弟,传说中战死沙场的挚爱?
因不小心窥探到别人的隐痛,韩玥有些不安,偏偏天生就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
索性什么也不说,任沉默蔓延,给彼此一些缓冲的时间。
“本王只相信事实!”很快,云衍语声清冷道:“有没有可能是很快便知,现在,你先随本王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