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浦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传说居然还在当铺圈里流传,生命力果真异常旺盛。
这让他想到网络上盛传的某些谣言,传谣者已经被捕,官方也已经辟谣了,但这些谣言却像病毒一样悄悄传播,还有人信以为真,荒唐而诡异。
“我想看看这只碗。”林秋浦说。
“你稍等一下。”
伙计离开片刻,拿来一个骨质小碗,上面脏兮兮的,碗里还残留着饭渣,原来沈老板拿它喂狗,林秋浦转念一想,这次的案件该不会又跟这个谣言有关吧,便问:“什么时候收到的?”
“刚开张的时候,几年前了,我是听老板说的,没亲眼见到。”
林秋浦点头,心想这么看来,这次的案件和骨碗没有关系。
当年他为了查这骨碗的事情,连着几天把腿都跑细了,想到这件事情林秋浦就很想笑,同时又想起了宋朗,心中一阵忧郁。
“这碗我借用一下。”林秋浦说。
“你拿去吧,本来就是个垃圾,早想扔了。”伙计表示。
林秋浦想了想,问:“对了,这幅画是沈老板自己的,还是顾客当的。”
伙计拿过记帐本一看,递给林秋浦,上面写得很清楚,画名《山居xx图》,作者元代钱选,典当日期是三天前,典当人是打着引号的“曹孟德”。
“曹孟德是谁?”林秋浦问。
“我不知道,是老板亲自写的。”
曹孟德?国之枭雄?烈国枭?
林秋浦想着,该不会又是这位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大人物吧,他记得七年前的案子里有个插曲,烈国枭在泰扬当了一幅画,被何军调包成赝品,这次他又当了一幅画,被人偷了?
烈国枭是不是有点倒霉啊,每次当出去的东西都要经历波折,不过当画这事儿本身更奇怪,按理说烈国枭是个有钱有势的人,为什么会缺钱缺到屡屡当画的程度?
这些事情林秋浦想不明白,便暂时抛诸脑后,况且“曹孟德”是不是指烈国枭还需要调查清楚。
该问的都问完了,林秋浦叫伙计留个联系方式,吩咐其它人先撤吧,林冬雪想留下来等陈实,林秋浦得把她支开,但又不能用太生硬的方式,否则妹妹会起疑。
于是林秋浦咳了一声道:“冬雪,你去趟电信局,查查沈利群死前的通话记录。”
“你留下来等老陈?”
“是啊,这家伙来得也太晚了,等他来了听听他有什么高见,然后一起去局里,我们在局里碰头。”
林冬雪笑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尊重老陈的意见呢,堂堂队长还专门等他来呢!”
“耍贫嘴,快去吧!”林秋浦埋怨道。
人都走了之后,林秋浦踱到当铺门口,叼上根烟,这种牌子的烟是宋朗爱抽的,宋朗失踪之后他不自觉地开始抽这种烟,因为闻着那种味道就好像宋朗在身旁一样。
不知不觉,就成了他最爱抽的牌子,当然,他的烟瘾可没宋朗那么大,宋朗有一次自嘲说他不是抽烟,是拿烟当饭吃。
一个zippo打火机凑到他嘴边,林秋浦诧异地扭头一看,笑嘻嘻地站在旁边递火的人居然是何军,何军说:“刚才就看见你了,你们警察在办案,我不方便过来打招呼。”
“你还记得我?”林秋浦说。
“哪能忘了你啊,当年我被丰子逼着吃玻璃碴,是你救了我,当时我不识抬举,现在想想可得好好谢谢你。”何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健康的牙齿。
“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叫……”
“刘丰,烈国枭的干儿子……之一。”
“你现在敢提这个名字了?”
“有什么不敢提的,这个老混蛋,这些年可没少做祸害我们的事情。”
“祸害你们?”
“这个先不提。”何军摆摆手,指指里面,“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沈老板被杀了?”
“是的,我们还在调查。”
“刘丰干的!”何军神秘地压低声音。
“你看见了?”
“肯定是,我敢保证,你们要真查出来是他,我再说说我的理由吧。”
何军似乎知道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瞎猜,林秋浦掏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
留过联系方式,何军又说:“林警官,你不好奇我和晶晶为啥在一起吗?”
“臭味相投?”
“这话说的,也太精练了吧!其实当年知道她想嫁祸给我之后,我气疯了,真想把她报复一顿,可又狠不下心,毕竟也好过一阵子。那事对我打击挺大,我就走了,兜兜转转,这些年还在当铺、高利贷行当里面混,在一个圈子里,也经常听说她的事情,她一个人经营泰扬典当行也怪不容易的,一个女人在这个行当能容易得了吗?都说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我渐渐原谅了她过去做的事情,毕竟那时候她也是可怜,然后我又来帮忙,有我帮忙,这二年泰扬才算风生水起……”
“然后你和她又旧情复燃了?”林秋浦顺着话茬说道。
“天天在一起,日久生情,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何军笑笑,这时他的视线望向路边停下的一辆车,当陈实从车上下来时,何军愣怔了一下,“咦,这不是那谁吗?”
第794章 林秋浦的试探
林秋浦问:“谁?”
何军回答:“当年和你一起的那位警官啊。”
“你确定是一个人?”
等陈实走近,何军看仔细了,说:“哈哈,看错了,不过气质确实有点接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军只是多年前见过宋朗几面,他一瞬间把陈实错认成了宋朗,说明二人在举手投足间确实存在一些相似的点,林秋浦心中的怀疑又增加了几分。
“你怎么才来?”林秋浦冲陈实抱怨。
“我又不是警察,二十四小时待命啊……”陈实瞅了一眼何军,眼神很陌生,继续对林秋浦说话,“什么案子?”
“进来看看吧!”
何军先回自己的店去了,两人走进命案现场,林秋浦把案情说了一遍,陈实漫不经心地说:“谋财害命的案子而已,你现在没出息到这种案子都要找我?”
“你说话怎么这么动听呢?”林秋浦拿出装在证物袋中的骨碗,“这个是在现场发现的。”
陈实一脸疑惑,“有什么说法?”
林秋浦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在演戏,难道自己真的弄错了?
他不甘心,把关于这个碗的传说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这是我当警察之后经历的第一起案子,当时为了查这个碗的事情,我没少下功夫。”
一边述说,林秋浦一边仔细观察陈实,用宋朗教给他的识破别人谎言的技巧,观察陈实脸上的每一根肌肉、眉毛嘴角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但陈实的表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结论就是,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碗的事情。
林秋浦失望极了,自己真的弄错了,不对,假如陈实真的是宋朗,他在走进门的一刻就已经察觉到这股试探的氛围,宋朗说过,如果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就观察他的手脚,人的远端神经往往会展露出真实的态度。
林秋浦低头去看陈实的脚,这时陈实突然找了把椅子坐下,把两脚并在一起,林秋浦怒道:“谁叫你坐这儿的,这可是命案现场。”
“累了,坐一会不行吗?”陈实笑道。
要么是狡猾,要么就是真的没问题,林秋浦沉吟着,不,这家伙怎么可能没问题,他的过去扑朔迷离,不久前又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所有这些放在一起,陈实就愈加可疑。
陈实平静地看着他,说:“照你的说法,收到这个碗的人会倒霉,且不论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假设真有一种能使人倒霉的东西,你收到了它,然后被一辆车撞了,那应该是给你这东西的人有罪,还是司机有罪?当然是行为主体有罪了,所以根本没必要调查这个碗的事情,况且诅咒什么的你也信?难道你不是无神论者了,小林。”
“你喊我什么!?”林秋浦提高音量。
陈实一脸无辜地说:“我比你大,喊你小林没什么吧,难道你喜欢‘林大队长’这个称呼,好吧林大队长。”
林秋浦叹息一声,彻底放弃了,越试探反而越弄不清。
“回去吧,我没开车,坐你的。”
上车后,林秋浦说:“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你们把现场都收拾干净了,我能有什么看法,等老彭的鉴定结果吧!马上月月要中考了,我得多多陪陪她,最近就不陪你们玩了。”
“陪我们玩?破案对你来说算什么。”
“一份兼职。”
“别人兼职都是去饭店酒店打工,你帮警察破案,你可真会挑……你到底是跟谁学会的破案!”
“无师自通。”
“你以为我信吗?”
“咱们可不可以不要回到这个元问题上,你这个笨人就是不肯相信有些人天赋异禀。”
“信你才怪!”
林秋浦不理他,自己闷闷地想事情,当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陈实在用手指不停敲打方向盘,那个动作……
陈实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被看见了,敲打的手指微微停顿一下,然后又继续敲打,他说:“林大队长,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老用审犯人似的眼神看着我。”
林秋浦心中那杆天平七上八下,他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试探下去,或许再多一个小小的砝码,就能够确定他到底是谁!
“前面右转,去佛坛路。”
“干嘛?”
“吃饭!”
“你请我我就没意见。”陈实一打方向盘。
二人来到佛坛路的一家咖啡厅,这里也卖牛排、意面之类的,此时没什么客人,一个穿着黑白制服的大堂经理站在门口打哈欠,看见林秋浦进来,两眼一亮,满脸堆笑道:“哟,哪阵风把林大队长吹来的!里面请里面请。”
“大常,你胖了。”
“呵呵,结婚之后就发福了,没办法,林队长还是单身吗?”
“能不提这事吗?”
“先找地方坐吧,吃什么我请。”
“别这样,你要免单我就再也不来了。”
两人坐下后,大常和陈实打招呼,“你是小林的同事啊?”
“不,我是司机。”陈实笑笑。
“阔气啊,你现在都有司机了。”大常拍打着林秋浦的肩膀。
林秋浦说:“他只是开出租的司机,也是队里的顾问,对了,你见过他吗?”
大常观察了一阵,摇头,“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