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打量着宋凝珍，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点了一下头，连夫人们你来我往的恭维都省了。
宋凝珍心中便有些不快，草草的对着丁夫人行了一下礼后，看向另一位不说话的女子。
这女子长着鹅蛋脸，虽不如刚才那位“丁小姐”貌美，却也是好看的。
至少比她要好看些。
宋凝珍蹙蹙眉，问丁夫人：“这位是？”
丁夫人似笑非笑道：“这是我的女儿，大名唤作丁茹雪。”
宋凝珍惊讶：“这是丁小姐，那刚才那位……”
何绡适时开口，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我姓何，单名一个绡字。”
丁夫人在后面补充：“她是我收养的义女，家中行二，是茹雪的妹妹。”
“义女？”宋凝珍的表情瞬时变了一变，再看向何绡，更是带出几分高高在上感来。
宋夫人瞥何绡一眼，说道：“何小姐出自乡下农家，珍儿可莫要再说些什么让何小姐不自在了。”
言外之意，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什么都不懂，跟她说什么呢？
可宋凝珍看着何绡那张脸，就是忍不住要说：“怨不得何小姐不知道流苏树，原是何小姐出身不好。”
何绡眨眨眼，疑惑道：“我出身如何不好了？”
“你……”话只说了一个字，宋凝珍就戛然而止，然后她忽然笑起来，“何小姐好奇我家这流苏树长在盆中？”
何绡点头，诚实道：“好奇。”
宋凝珍转转眼珠子，笑道：“那我就为何小姐解了这好奇心，公平起见，何小姐也为我解好奇心吧！”
何绡正色道：“宋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可尽管询问。”
宋凝珍笑起来，眼中有些不怀好意：“听说你们乡下人吃的是糠咽菜喝的是污浊水，穿的是粗麻布衣出行全靠双脚，有些人更是一生都连马车都未见过，可真有此事？”
何绡点头，眸色肃然：“确有此事。”
“那何姑娘也是这番出身？”宋凝珍笑起来，“你一个乡下姑娘，怎么就入了丁夫人的眼，成了丁夫人的义女呢？”
丁夫人听到这话，心中怒气横生，看着宋凝珍道：“宋小姐，这是我们丁府的家事。”
宋凝珍立刻露出娇俏笑意，一副小女儿家的可爱模样：“我就是好奇嘛，所以希望何小姐能为我解解惑而已。”
何绡见丁夫人又欲说话，眼神安抚了她一下之后，这才道：“乡下姑娘为何就不能成为县令大人的义女？抛去如今的身份而言，丁大人是我们清河县的父母官，既得百姓称呼一句父母，当如是要把百姓当作自己亲生子女来对待。”
“怎得以宋小姐话而言，父母官和平民百姓之间好似云泥之别，父母官高高在上，百姓只能抬头仰视。既如此，又说什么举子科考为家国大义，又说什么英雄功名为利在千秋呢？”
宋凝珍被何绡一番话说得愣住，想了半天甚至都想不出一句反驳得话来。
何绡却看着她继续道：“更何况，清河县也是宋大人的辖地，宋大人也是我们清河的父母官。我们百姓吃糠咽菜喝泥淖水穿粗麻布衣，大人心中难道不会有些许愧疚或是怜惜？”
“放肆！”宋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眼神锐利似刀剑一般扎到了何绡身上。
可何绡只是撇过脸去，略过了她的眼神，脸上竟是一点害怕都没有。
“宋夫人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自可责罚于我。但若我说得有些道理，便请宋小姐帮我解惑那流苏树吧！”
何绡这一番淡淡的话，瞬间将宋凝珍架在了火堆上烤。
她咬牙切齿的盯着何绡，瞥到自己母亲面色如霜时，这才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些令人容易抓把柄的话。
父亲是青州州牧，清河县属于父亲的辖地，她怎能去用言语攻击清河的百姓？
这不是凭白往父亲身上泼脏水？
可……可这原本不是她的意思，她就是瞧不起这个农女出身的何绡罢了。
宋凝珍忙转过头去看宋夫人，宋夫人却盯着何绡冷声道：“丁夫人果然收养了一个好女儿，真真是牙尖嘴利。”
丁夫人这次没有憋着气，而是不卑不亢道：“夫人过誉了。”
宋夫人：“……”
她这是赞誉何绡了吗？
她这明明是在讽刺何绡，这女人竟然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眼见着气氛僵住，丁茹雪终于插话：“宋小姐的好奇心，我妹妹既然已经为你解了，不如也为我们解解这流苏树的疑惑？”
话题终于又转回到流苏树上，不知旁人作何感想，反正宋凝珍自己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对丁茹雪脸色倒也还好，就是那种忽略状态，看向何绡的眼里却满是敌意。
“何小姐说流苏树高大，大多长在旷野中，好奇我家这棵为何能移栽至盆中。”宋凝珍笑道，“自然是因为匠师用了巧方。但这巧方如何，我却不能告诉你了。”
宋凝珍说罢，看向何绡：“何小姐的疑惑，可是解了？”
何绡：“……”
解个屁！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解惑解了个寂寞。
好在她也并不需要解惑，只淡淡点了头：“原是如此。”
说罢，何绡便扭过头，视线从流苏树上移开，再也没看一眼。
宋凝珍见她一副很瞧不上这宝树的模样，内心不爽，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想了想，她对宋夫人道：“母亲和夫人在这里聊些家常，我带两位姐姐去花园里转转吧？我们女儿家一见如故，与母亲夫人等是说不到一起的。”
宋夫人点头：“去吧！”
反正她看何绡也碍眼，眼不见心不烦。
……
宋凝珍带着何绡和丁茹雪出了前厅，三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然后往花园里去了。
州牧府占地很大，不说会客的前厅，光是这枝繁叶茂满是金黄的花园，也要比县令府的几处院子打一半。
更何况这花园后面还连着一个小湖泊，湖面上放置着小船。
宋凝珍其实根本没有要陪着何绡两人游玩的意思，出了前厅后她自顾自的往前走，想很快把何绡两人摆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