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垂花门,先入眼帘的是两侧的抄手游廊。
这游廊没有进行丝毫改动,还是上一任主人家留下来那般模样,倒有些清幽静谧。
正对面便是内院坐北朝南的正房,正房里有三间房,李阿田夫妻住了一间,还有两间空着。
东西两侧的耳房,一间用来给何舟当书房,一间请了先生来上课。
后侧的倒座房便当作仓库,反正以后她还要做生意的。
东厢房传统上是要留给何舟和霍星河住的,但何绡看过这房子的结构,东厢房处于一种“冬不暖夏不凉”的程度,便干脆让何舟和霍星河都去了正房住。
这样安排下来,正房的三间房都能住满,西厢房两间房留给自己和朱妙妙住,剩余空间便留待他用。
何绡这一番安排众人都很满意,何舟甚至已经抛却了初进来时的紧张,想着跑去正房查看。
结果刚走到正房门口,秀姨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秀姨,何舟很高兴,声音清脆的喊了一声。
秀姨也很高兴看到大家,只是她不能说话,便双手比划着问众人好。
四人里只有何绡和霍星河能识得手语,何绡是有以前的语言基础,霍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懂,只觉得冥冥之中他应该懂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以前的记忆他就是想不起来。
秀姨和众人打过招呼,就又进屋去照看李阿田。
何绡是李阿田徒弟,霍星河和何舟都是男子,三人便跟着秀姨进去,只有朱妙妙留在了屋外。
朱妙妙见院里只剩下她和两位婆子,便感兴趣道:“两位妈妈怎么称呼?”
两个婆子不知道朱妙妙到底是什么身份,瞧着不像是小姐,但也不像丫鬟,便客客气气的回了话:“老奴姓王。”
“老奴姓赵。”
朱妙妙笑起来,神色间颇有些大家小姐的模样:“以后还要劳烦两位妈妈多照应我家小舟了。”
两个婆子忙说不敢。
何绡只在屋内待了片刻就走了出来,看着外面暖和的太阳,想着要去帮李阿田定制个轮椅。
不然天天这么躺在床上,迟早得闷出别的病来。
到了晌午,赵婆子做了吃食端给众人,吃过后又做了短暂的休息,何绡便带着何舟去了张秀才家。
依旧是许月凝开的门,但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看到眼前这个穿着素净乖巧的男孩子,她眼里升起了一抹喜意。
“快进来,我相公猜到你们今日会来,正在厅堂等你们呢!”
到了厅堂,张秀才果然已经坐在上首。
想是要给自己的关门弟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今日他特地换了身儒雅的长衫,又用新簪束冠,举手间很有当世大儒的风范。
何舟还没见过这般神采的先生。
他爹也是秀才,可秀才和秀才之间也有不同。
这张秀才和他爹爹相比,便就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了。
何绡带着何舟上前认礼,张秀才见何舟神色间有些胆怯,虽然觉得颇有些失望,但又想到乡下这个年岁的男孩子可能还不及他,便又心思平静下来。
简单的见过礼之后,张秀才便要考校何舟的学识。
何家突生变故后,何舟这一个月来都没机会再拿书,小孩子心性怕是以前读过的早就忘了,所以何绡压根就没报希望。
张秀才也没报希望,但谁知,问及学堂知识,何舟倒表现得大方自然起来。
很多东西他都知道,张秀才问的问题,他也都能回答上。
以前背过的书籍,他也能熟练的背诵出来,就是释义上不太能理解。
张秀才瞬间就对这个学生满意了。
气度都是后天可以培养的,但天赋却是唯一的。
这个学生,值得他教。
见张秀才很高兴的把何舟收下,何绡这才拿出了带来的东西。
是两锭大银锭子,分别五两,共十两。
张秀才一愣,问何绡这是何意。
何绡淡定解释:“不知先生束脩多少,便自作主张带了十两来。原想为先生置办四季衣裳,又想到师母在此,此事由师母经手最为妥当。”
所以,这十两银子不仅是教学的束脩,还包含了张秀才的日常生活花用。
这和往自家请个私塾先生没什么差别了。
只是何绡没把这事儿详细说出来,张秀才也没想到而已。
许月凝是急性子人,快人快语道:“如今这县城里的私塾先生,一年束脩最高只有千钱,你这丫头怎能给我们如此之多?”
千钱也就是一两银子。
一个学生一年交一两纹银,对教书先生来说,已经是高收入人群。
毕竟办私塾的,又不是只教一个孩子。
何秀才那私塾,一个孩子一月才收二十文钱,一年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更何况这里是县城。
县城里有钱人家孩子多,还会给先生送礼,请吃饭请喝酒,比乡下的秀才快活多了。
最重要的是,秀才在这小地方地位高,朝廷优惠还多。
那田产之类的,但凡是挂在秀才名下,都免税。
所以何家姐弟以前才过得好,孙氏那柔弱貌美的一枝花,也才愿意跟一个病秧子。
只是现在,何秀才没了,他们两得从头再来。
何绡听到最贵的私塾先生一年有一两银子后,看着张秀才和许月凝认真道:“先生教导舍弟一人,身体便要乏累,若再开私塾,怕是要累坏身子。由此,舍弟一人便当得一私塾,束脩也当按私塾来。”
许月凝听到这话,只觉得何绡这丫头太实诚了。
他们看穿着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怎么就能这么大方呢?
许月凝在心里长吁短叹,张秀才却听出了话中意思。
这何家姑娘,是想直接请自己去给他弟弟当唯一的先生吧?
虽然他的身体确实也只能教导一两个学生,但如果他想,却是也可以办私塾的。
现在何家姑娘,就把这事直接摊明了。
虽然张秀才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讨厌何绡这做法。
至少这姐弟两的态度,很诚恳。
张秀才想了想,干脆点头:“那这便是一年的束脩。”
许月凝忙道:“相公,不可啊!一年十两银,说出去……”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