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绡擦完头发，自顾自的走到小炉灶前。
她略过孙氏，往盆子里舀了些热水出来，然后又往锅里扔了些山姜片进去。
“喝这个能去去寒，等下你两也喝点。”
霍星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何绡身上，闻言点了一下头，又帮忙把盛了热水的盆子往前移了一下。
何绡对着他浅浅一笑，蹲下去拿干净的帕子仔细的洗了手和脸。
霍星河安静垂眸，就这么心无旁骛的看着她。
孙氏看着两人的举动，原本对霍星河这个“表哥”身份的怀疑，竟然也打消了几分。
难道，何永文活着的时候，真给何绡提前定了一门亲？
瓢泼的大雨已经将整个院面打湿，低洼处甚至都汇起了小小的溪流。
何绡洗完脸，把水泼到了院子里。
沾了水的帕子被晾在窗户边上，她看都没看孙氏，转头问何舟：“晒的药材都收起来了吧？”
“收起来了，见天色不好，也没怎么晾。”
何舟说着，又补充道，“是星河哥哥帮我一起收的。”
何绡看向霍星河，扬起唇，眼神直白炙热：“谢谢表哥。”
然后又目露关心道：“你身体不好，这些事以后都交给小舟去做，就不要再动手了。”
霍星河被何绡这声“表哥”喊得有些懵，对上何绡小女儿般羞涩的眼神，更是有些无措。
但斜光瞄到孙氏时，他便瞬间反应过来，还顺势点头应和：“一点小活，无碍。”
“怎么能无碍呢？”何绡走到霍星河身旁蹲下，含情脉脉的看着霍星河，“你的身体不养好，怎么与我成亲？”
说着，何绡把手放在了霍星河膝盖上，还亲昵的蹭了蹭。
柔弱无骨的触感让霍星河顿时僵了片刻，但好在被何绡逗弄的次数多了，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他垂眸看着何绡的手，顿了半晌才轻声道：“绡儿说的是，我会好好养身体，早日与绡儿完婚。”
何绡：“……”
这一声“绡儿”，叫的还挺自然！
两人心中各自了然，但表面上的戏却演得逼真。
孙氏显然是被这几句话给刺激到了，她没有继续柔柔弱弱的站在一旁，反而冲上来一把抓住何绡的胳膊：“你们不能成亲！”
何绡抬眸，淡淡的看她一眼，慢条斯理的掰开她手指道：“您有何指教？”
孙氏忙收回手，看着何绡殷切道：“绡儿，我没听你爹提起过订亲的事，你没有表哥，你肯定被骗了！”
“骗不骗的，我自己能不知道？”
何绡起身，与孙氏面对面站着：“说起来，还是我爹给霍表哥写了封信，他才找上门来的。你说，这算是他骗我，还是我骗他？”
孙氏不可置信道：“你爹写的信？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爹弥留之际，你忙着和杨大旺眉来眼去，怎么会注意到他做了些什么？”
见何绡的眼里满是嘲讽，孙氏眼眶发红哽咽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娘？娘也是担心你……”
何绡挑了一下眉，打断她：“那天在杨家门口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以后你做你的杨家妇，我和小舟继承我们何家的烂摊子，我们也再没任何关系。所以杨家婶子，您今天来我家，又是为了什么事？”
孙氏原以为那天何绡说的只是气话，却没想到何绡真敢做这么绝！
见何绡神情冷淡，就连一向喜欢粘着她的何舟也满眼疏离，孙氏的哽咽慢慢停了下来。
她看了眼何舟，神色最后落在霍星河身上。
看了半晌霍星河后她才道：“你们要想成亲，也可以，但他必须得拿出聘礼来。”
见孙氏说得笃定，何绡忍不住笑出声：“表哥是来入赘的，需要什么聘礼？说起来我该给他聘礼才是。”
孙氏倒忘了这一说，她噎了一下才迅速反应过来说道：“那他至少也得有嫁妆吧？”
“那雕花大床就是表哥给我的嫁妆啊！”
“那不够！”孙氏说得斩钉截铁，“他必须得再给我二十两银子，否则就别想和你成亲。”
“给你二十两银子？”
何绡抱起了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孙氏：“凭什么？”
孙氏定定的看着何绡，眼里再没有以往的柔弱可怜，反而还多了几丝精明：“凭我生了你。”
“生养之恩大过天，你难道想做个不孝女？”
这不孝女的帽子压在何绡头上，孙氏的眼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只可惜，何绡终究不是何舟，不孝这样的名声妨碍不了她，更威胁不了她。
她看着孙氏半晌，突然笑出声来：“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要钱？”
孙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何绡。
何绡莞尔，偏着头说道：“可我偏就是不给你钱。”
见孙氏脸色猛地一变，何绡笑眯眯道：“我不孝又怎么样？我一不考科举二不找婆家，好名声我又不需要，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掐死我啊！”
何绡活两辈子还是头一次用这般无赖的语气说话。
以前在军中但凡遇到这种刺儿头耍无赖，她都会沉着脸把人操练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想到今儿个换了角色，她觉得耍无赖也还挺爽的。
至少看到孙氏这如同便秘一般的脸色，她就觉得很爽！
见孙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何绡看着院中的瓢泼大雨道：“话已至此，你回去吧！这是我何家的地方，你总待在这里也不方便。被杨大旺知道了，还以为你旧情难忘，跑过来缅怀我爹呢！”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孙氏的心窝上，她气得转头就走。
见她走出院子还狠狠的摔了一下大门时，何绡嘟囔：“得空了买两只大狼狗回来看门，总不能我不在家的时候，什么人都要闯进家里来。”
霍星河没说话，心情低落的何舟也早就躲去了屋内。
何绡没有去安慰他，自顾自的蹲下来鼓捣姜汤。
何舟现在年纪还小，对孙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但等他成年了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时，他就不会再对这样的母亲有任何留恋。
毕竟何秀才的猝死，说不准也和孙氏有些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