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芷言将这些人的名单整理好后就收了起来,打算留后处理。
他们刚杀了桂嬷嬷,皇帝知晓后定然发怒。
若此时再处理更多的眼线,那皇帝肯定认为他们是在宣战,眼线须得慢慢拔除。
如她所想,桂嬷嬷的死讯传入皇帝耳中后,他勃然大怒,手边的瓷盏被摔落在地。
里面盛着的昂贵补品撒落在地,顿时成了一滩让人见之厌恶的垃圾。
传讯的郭公公匍匐在地,一身五品太监的气派衣衫贴在光洁如镜的石砖上,没有半点风光。
他深知在盛怒的皇帝面前,他与地上那滩垃圾也没什么不同。
开口时,声音格外慌乱卑微:“陛下息怒,请以龙体为重啊!”
“息怒?!”
皇帝龙目怒睁,拍案而起:“朕如何息怒?”
他手撑于案上,肩随怒气起伏,音调拔高:“他们还真是胆子大了,平日闹出多少动静不说,这次竟将朕的眼线杀了!这是要与朕公开叫板,怕是下一步就要造反了吧!”
造反,可是一等一的重罪。
郭公公听闻,腰都吓软了。
他手撑着地,勉强抬起头来,做着和事佬:“陛下,那桂嬷嬷是死于恶疾,或许不是王爷杀的,桂嬷嬷从未提起过暴露的事儿。再者,他们要是知道她是您安排进王府伺候的人,又怎么敢对她出手?您英明神武,正值壮年,没人敢造反,陛下多虑了。”
论拍须溜马的造诣,郭公公敢说第二,怕也没人敢言第一了。
毕竟整个大梁,也就他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做到了侍候在皇帝身边。
他一番话,即拍了马屁,又分析了局势,还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引导,将皇帝心头几乎将理智灼尽的怒火压下些许。
如郭公公所说,并无证据能明桂嬷嬷真正的死因。
顾辞宴他们说不准并未察觉到她的身份,而他也不能为了一个王府的下人,派人去调查。
被发觉了,当然没人敢质问他,可面子也是丢光了。
往自个儿子府中放眼线监视,与他奉行的父慈子孝,以治小家从而平天下的论调相斥。
就算背后也有不少人知晓,但事情没放在台面上,便当不存在。
他不会冒险撕破这层脸面。
如今,不管顾辞宴是知之而为,还是不知为之,他只能咽下这口闷气,妥协于折损一员重要眼线的事实。
皇帝思及此,十指收紧,揉皱了手边正提字的宣纸。
面上不遮掩的怒色渐渐敛入紧皱的眉心,微微抽搐的眼尾以及紧咬的牙关里。
打眼一瞧已然平静,细细看去才能发现扭曲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只当没发生过,过几日,叫王府里其他的眼线来一趟宫里,朕有话要问。好了,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听他声音恢复了平稳,郭公公吊起眼角飞快地观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见他不像刚才那样怒目圆睁,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后对旁边立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便有人默默上前,将地上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另有人奉上预备的补品,由郭公公经手,又端到了皇帝桌上。
他垂眉顺眼道:“陛下,御膳房送来的益阳汤,能精益身子,固元滋补,您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