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然是白墨!故友相见我又惊又喜,同时心底涌上深深的不安。
拉着他进了府,屏退下人,急急把门关上。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乔楚他怎么样了?”
白墨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逃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牢里。
他搜集了许多关于二皇子谋反的证据,包括我在内。我是他的重要人证。
可是万万没想到,北大营里有内奸,把消息透露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恶人先告状,乔楚一进京就被控制了起来,而我也被押送到京城,作为乔楚勾结匪徒的罪证。
幸好我服下事先藏好的毒药假死,乔一给我易了容,费了一番周折才得以逃脱。
我父亲和乔老将军也被此事牵连,乔老将军被软禁,我父亲……我父亲他……恐怕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白墨忍不住呜呜的失声痛哭,我也难过的直掉眼泪。
我问他:“你是怎么过来的?其他人呢?乔家的亲信呢?”
他擦擦眼泪说:“好在皇上没有下令抓捕他们。为了保存实力,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北大营现在掌权的胡刚,也算是自己人。
我这段时间在军营做军医,与大家相处不错,出了这件事他们也对我多有照顾,冒死送我出来。
我过去做过山贼,对两国边界还算熟悉,绕开城门进到这里。”
他停下来关切的看着我,继续说道:“乔楚的事,你也别太担心,皇上既然没把兵权交给别人,就还是念旧情的。我约摸着这事儿还有转机。”
我摇摇头,眼泪又掉下来:“你还不知道吧,我刚刚听说,那边的皇上怕是不大好,要是二皇子得逞了,你觉得他能放过乔楚吗?”
“什么!”白墨也吃了一惊:“这件事情消息可靠吗?”
“我不知道,我得去看看!无论如何我一定得救他出来。
你就在我府上安心住下,哪都不要去,在这里没人敢难为你。”
“不行!一路上艰难险阻,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你要去我不拦你,但我得陪你一起!况且要想绕开关卡,那些小路你是找不到的!”
我不想让他为我涉险,可是目前这个情况,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答应道:“那好,我不跟你推辞,你好好休整两天。我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咱们就出发!”
我让小白和大刀安顿好白墨,伺候他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陪他吃过饭,让他好好休息。我去找父母辞行。
这件事情我是不敢实话实说的,尤其是母亲。身子刚好些,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
我去了父亲的书房,门半掩着,我看父亲正在欣赏一幅画,画上有三位少年在策马奔腾。
见我进来,他将画收起,仔仔细细的包好。放到架子上。
看到他慈祥的笑容和两鬓的白发,我心里一阵酸涩,可我还是咬咬牙,说出了事先编好的谎话。
我说:“父亲,刚刚有位朋友来找我,他曾经对我有恩。现在他的家人病了,需要我去医治,可是他家很远,来回需要很长时间。
我得跟他过去看看。估摸着至少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和母亲要好好照顾自己。事情办完,我一定会快些回来!”
终于说完,我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偷眼看他。
没想到他也在看我,我慌忙垂下头。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吧。莫给自己留遗憾。”
我听父亲的说法,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似的。
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眼里闪着泪光:“此行凶险,量力而为,我和你母亲等你回来!”
“父亲!您……为何如此说?”我心如擂鼓,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骗我了,乔楚的事我听说了,你是要去救他吧?”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颤声说道:“孽债啊!”
“父亲……”我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他猜到了多少,看着他悲恸颤动的背影,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慢慢转过身,在椅子上坐下来,沉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说与你听。”
明明是陈述句,我却感觉他好像在顾虑重重的地询问。不是在问我,而是问他自己。
我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等他向自己确认。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向我说出了一个压在心头几十年的秘密……
“原来乔楚的父亲与您是旧识?”
“我五岁离家,在我本该最痛苦凄冷的岁月里,是他带给我温暖和希望。他是我的亲人!最亲的人!”
谈论起他们的往事,父亲的眼睛里散发着光彩,仿佛又回到那段岁月,他还是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年。
“他却死在我的手上,他死在我的手上……我都不能为他收尸,我都不能为他好好哭一场……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啊!”
说到最后,父亲掩面痛哭,好像要把这些年压抑着的情感统统宣泄出来。
我能体会到他的遗憾、愧疚和痛苦。上前轻轻拥住他的肩。
他抹了把眼泪,眼睛通红的看着我:“你去救他吧!这是为父欠下的债,也是我的夙愿!
莫怪父亲自私,我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会是终生的痛苦和遗憾。
我不愿你也像我这样,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
你母亲不会同意,莫要说与她听。你悄悄离开,我与她解释。”
我正要答应,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门被大力推开,母亲冲了进来,她一把拽住父亲的袖子,怒视着他:“你要让他去哪儿?你又要让他去做什么?他死一次还不够吗?你有这么多儿子!什么事非要让他去?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她回过头来紧紧将我搂在怀里:“我的儿啊!你不要为娘了吗?你是我的命根子啊!你哪都不许去!哪都不许去!你可不要再吓唬娘了啊!”
这一刻,母亲的贤惠、端庄、优雅、大度,统统化为乌有。她像是一头护犊子的母兽,冲着她的丈夫露出獠牙。将她的孩子紧紧圈在怀中……
我看着这样失控的母亲心如刀绞,紧紧拥住她,声泪俱下:
“母亲,不关父亲的事,是我自己要出去一趟。我会回来的!我保证,我一定好好的,完完整整活着回来!
如果不去这一趟,我怕我会活不下去,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我求求您成全我吧!”
我跪在地上重重的对她磕了个头。她呆呆的望了我良久,冰凉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落在额头上,仔细的擦去上面的污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儿,你这是要让娘疼死吗?地上凉,莫要跪着,娘都依你,都依你。你要走便走吧。你记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说罢,她转身向外走去,单薄的背影萧索颓唐。
待娘走出房间,爹爹扶我起身。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夫人!”
我冲出去一看,只见母亲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