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初这一仗赢得漂亮,结果却是去给人端茶倒水的结局。别人都同情她,只有她知道这安排正合她心意,半个月,她得打听出苏锦的下落。
何谨修跟一众高管都离开后,她索性也翘班了。
蒋遥这个师父身份没了,管不着她,陈文韬则是不敢管她,何谨修借着要教她明白团队合作的重要性,调她去45楼,在他看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念初回到小区楼下,总共两部电梯,一部电梯被搬运家具占用,另一部停在顶楼。
她往左推开防火门,一级一级地爬楼梯。
快到第四层时,有说话声传入耳内,隐隐约约是韩云秋那纤细娇嗲的声音。
她无声地在楼道间停住,黑暗沉寂的楼道里,静静的竖起了耳朵。
“我睡眠不好啊,又不想去医院,你既然有,就给我几粒吧,救救我的命……我一会儿去找你拿……”没营养的闲话扯了半晌,韩念初耐不住听下去,正要往上走,又听韩云秋夸下海口,“你等着,两个月以内,我一定给你发喜帖,谁啊?你猜猜?还能有谁……你说得对,还不就是我那个青梅竹马。”
又是拉拉杂杂的闲扯。
韩念初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静静地想着,韩云秋睡眠不好?她那颗只能当当装饰的脑袋,深夜能琢磨些什么?
江临远也是厉害,前几天才跟她说结婚,转眼又要跟韩云秋结婚了?
防火门开门又关门,楼道又安静了。
她这才上了五楼,走出楼道,就见工人在来回搬运家具,两个工人运一张书桌,一个工人在前面用背扛着书桌的腿,后面一个工人弯腰用双手托住,那书桌看着就笨重,抬得很吃力,后面那个工人脸都憋红了,却也再托不住,桌腿磕到地板上。
“哎呀!跟你们说了,这书是意大利进口的,不是你们平时搬的便宜货。”
竟是韩云秋,上一刻还打电话说睡眠不好,这一刻就精神奕奕地当监工。
工人吃累受罪,被个小姑娘一喝斥,不满地说:“我说小姑娘,你不是住对面嘛,别人家的东西也归你管?”
“哼!这就跟我家一样,你们掂量着点,磕碰坏了肯定要你们赔。”
韩念初斜睨着韩云秋那暴发户的嘴脸,还借的是别人的势,可笑又低级。
“云秋,别这样,”江临远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张书桌而已,工人大哥们很辛苦了,你别在这儿捣乱。”
说着人已经到了面前,见到韩念初,挂在脸上的笑容变了一变,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微笑,“阿初,这么早就下班了?”
韩念初也笑道:“还真是你的风格,不管是谁,帮的永远是外人。”说完,瞥了眼韩云秋。
韩云秋被她挑拨到了痛处,跺跺脚喊道:“临远——”
江临远真心实意的微笑僵住,连假笑也挤不出来,垮下面容,一径地深思。
韩念初朝另一扇门走,才摸到门把手,另一只手腕被拽紧了。
又来!她烦不胜烦,早知道刚刚就不该多那两句嘴。
“你跟我来。”江临远将她往自己的房子里带,经过韩云秋时,说道,“云秋,你帮我照看一下。”
韩云秋的嘴呶得长长的,不待她撒娇,江临远已经拉着韩念初进了客厅。她要追上去,两个工人又重新扛起那张书桌,叫住她急急地问:“小姑娘,这个放哪里?”
韩云秋只好跺跺脚说:“跟我来。”
她带着工人穿过客厅,随手往书房西面的墙壁一指,“放那儿。”
说完赶紧出去,贴着墙根,借着一株宽叶绿植挡住身体,透过叶间的空隙,望着站在一架黑色钢琴前的江临远和韩念初。
江临远掀开琴盖,露出黑白琴键,“你小时候弹过钢琴对吧?”
“你怎么知道?”韩念初陌生地望着钢琴,心头渐渐地浮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江临远眉飞色舞地说:“我看过你所有的获奖证书,有一张是你十二岁钢琴比赛的,非专业组金奖。”
韩念初垂眸不语,她的证书除了计算机竞赛,就是钢琴,但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你不弹了吗?”江临远挡住她问,“明明那么有天赋。”
韩念初眼神极冷地瞥了一眼钢琴,“这种不产生价值的东西,天赋也同样没有意义。”
一阵如微风吹拂的钢琴乐声流泄出来,韩念初蹙着眉头——
莫扎特d小调幻想曲。
“我找到了你比赛的视频,”江临远横着手机,举到她眼前,“当时流传很广,虽然过去了十来年,搜索你的名字也还是能到零星的视频。”
视频里坐在钢琴前的小女孩,穿着浅蓝色礼服裙,扎着高马尾,表情沉醉,修长的手优雅地扬起又落回琴键上。
韩念初看着那个小女孩,感受不到自己和她有丝毫羁绊。
她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收回目光就走了出去。
“阿初!”江临远抬脚要追,韩云秋从绿植后面冲住来,截住他。
“她也太不识好歹了。”
江临远温和地笑了一下,“我想替她保存着这些美好的回忆。”
“什么美好的回忆?”韩云秋说,“比赛的时候,她妈接到她爸出事的电话就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她是抱着那张证书去认尸的——哎,临远,都搬完了,你看下书柜放的位置——”
她话说到一半,被江临远的双手紧紧地钳住肩膀,指尖仿佛抠进了肉里。
韩云秋痛得叫了一声,“临远!”
抬起头看到江临远阴鸷的面孔,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温和的江临远?
当她再定睛去看,江临远却是温和如初,脸上带着深深的懊悔,“看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有什么?”韩云秋说着,不肯放过诋毁韩念初的大好机会,“她自己命硬,克死父母,以后指不定还会克死自己老公。”
江临远背过身去,掩住自己阴沉沉的神色,半晌才又回过头来,说道:“你再跟我说说阿初来我们村子之前的事,不然下次又糊里糊涂捅到她的伤心处。”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韩云秋想去挽江临远的胳膊,被他借口倒水避开,她跟在他的身后,想到从前只要暴露韩念初的缺陷,临远就会对好上几分,又故伎重施,“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父母都跟她一样,特别无情,死之前也不怎么跟我们家来往。他们在市区有套房子,就是她爸妈出事之前住的,韩念初一次也没去过。你不觉得她很过份吗?明明有房子不去住,非要赖着我们,还抢走了最大的一个房间——”
“那套房子在哪里?”江临远问,“你还记得吗?”
“那里现在可是富人区了,”韩云秋说,“在江岸路上,那一带,就他们那个小区最破旧了。”
“钥匙是不是在你妈那里?”江临远又问。
“不是啊,她藏得可好了,我妈找了没找到——”韩云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圆道,“我妈找过,本来是想定期去帮她收拾打扫的,她防贼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忘恩负义——”
“你把地址发给我,”江临远说,“我有朋友住在那一带,可以打听一下。说不定是阿初遇到了什么麻烦,才没法去住的。”
韩云秋掏出手机,边给他发信息,一边肉麻地说:“真不懂阿姨把你生得那么善良干嘛?韩念初那样的冷血动物哪里值得你对她那么好?”
江临远的视线投向窗外孤伶伶的太阳,给破败的楼宇洒下金色的光辉。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韩云秋把地址发过来了——江岸路179号香桉园,2栋703。
江临远的脸挂着微笑,手搭着她的肩,稍稍用力,就带着她往门口走。
“有消息我告诉你,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下,改天带你吃好吃的。”
在韩云秋愕然的目光中,他笑着关上了门。
走回钢琴边上,他的耳边又响起韩云秋的话:她是抱着那张证书去认尸的。
他颓然地坐在琴凳上,和窗外的斜阳一样有着穷途末路之感,当他没有跟韩念初挑明的时候,起码她会跟他一起出去吃个饭,逛个街,夜暮或是清晨,会跟他并肩在甘蔗田的小路上散步聊天,还会把她获奖的证书拿给他看。
而今她看到他就躲,带着深深的蔑视和不耐烦。
他摁住手机解锁,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奥数竞赛的颁奖台上,十六岁的韩念初面容稚嫩,脖子上挂着绶带和金牌,左手抱着鲜花,右手举着证书,神情是置身事外的淡漠。
这张照片被贴在学校墙上,直到他们毕业也没拿下来。
她得奖回来,他带着她,从南埔乡坐巴士,穿过市区,晃晃悠悠两个多小时,到了海滩,去了渔船上吃海鲜。
能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光很少,韩云秋的耳朵眼睛都灵敏,躲过她不容易。
想到韩云秋,又想到韩念初在门口说的那句话:还真是你的风格,不管是谁,都帮着外人。
帮着外人?
江临远忽地站起来,帮着外人?也就是说,曾经在她心里,他和她不是外人。
她埋怨他帮了韩云秋这个外人?
他又精神抖擞了,扬起下巴,望着落到高楼后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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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写江临远,为啥我会写个自己都烦的角色呢?也不对,我好像一直都挺烦写男二女二,写男二都是为了写出女主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