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略带着几分沙哑疲惫的声音让阮文恍惚了下,“谢蓟生?你怎么来了马德里?”
有两秒钟的安静,阮文听到了那吃吃的笑声,“傻姑娘,睡糊涂了是吧?”
这可不是马德里,这是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房间的灯打开,阮文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国了呢。
大概是太过于疲惫,脑子都没正常运转。
竟然还以为自己在西班牙看世界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大会。”
没有热岛效应的城市在夏天依旧带着闷闷的热意,风扇都吹不走。
不过谢蓟生还是贪图那软软的身体,将人揽在怀里。
“你放开我,有点臭。”
她是说自己,两天没顾得洗澡的人,能不臭吗?
“没有。”谢蓟生低头亲了她后脖颈一口,“再睡会吧,还早着呢。”
阮文却有些睡不着了。
外面的天黑的很,如今还在深夜。
房间里的灯又关上了,只听到风扇在嗡嗡的吹动着。
“汪叔叔出事,是有人故意的吗?”
谢蓟生有些累,他之前在医院守了一夜,今天和汪萍他们轮换,后半夜才回了来。
说不累是假的。
身体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规劝老头,让他别钻牛角尖。
好在阮文回来了,她对付老人孩子都有一套办法,愣是让老爷子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不再是当年的战斗英雄,被风筝线绞断手指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这一事实。
如今能够躺在床上,怀抱里是他的太太,谢蓟生眼皮沉沉,但还是回答了阮文的问题,“嗯,我让罗嘉鸣去查了。”
“那他跟你怎么说?”
“他说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阮文:“……”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谢蓟生的疲倦传染了她,阮文不知觉的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谢蓟生不在房间里,院子里是恬恬的笑声,“元元又拉臭臭了。”
“小声点,你阮文姑姑还睡着呢。”
这是阮姑姑的声音。
恬恬的声音很低,低到阮文都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但外面的确安静了许多。
这边其实没有阮文的衣服,不过她和谢蓟生住的那个院子里倒是有两个樟木的大衣橱,里面放着她一年四季的几套衣服。
如今床头这一套格子裙,应该就是谢蓟生从那边拿过来的。
阮文拿着衣服去了洗澡的地方。
看着挂在那里的电热水器时,她一下子冲了出来。
“这热水器,好了?”
阮姑姑看她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帮她顺了下,“就上月底小谢送过来安装上的,可比之前好用多了。”
早前小罗说想着给她从国外弄一台过来,阮秀芝觉得麻烦,就拒绝了。
反正夏天冲个凉,冬天去澡堂,有的是办法解决。
哪用得着费这个钱?
不过这台热水器不一样,这是阮文的厂子生产的,有好几个邻居看到了还说要买呢,不过这热水器价钱略高了些,他们又有些舍不得。
热水器的水早就烧好了。
温度刚好。
阮文笑着去洗澡,等她收拾妥当,阮姑姑已经把早饭摆好了。
最近谢蓟生要照顾汪老,实在不放心孩子,便把元元托付给她。
这是阮文的女儿,阮秀芝就向季教授请了假,帮着带一段时间孩子。
谢元元小朋友显然对于外婆很是依赖,趴在阮秀芝怀里不想走,在那里很乖巧的喝着小米粥,还吃了大半个鸡蛋。
“她呀胃口好,比你小时候好养活多了。”
那时候虽然老周也在棉厂上班有工资,但是哪有什么细粮啊。
阮文不怎么喜欢吃粗粮,剌嗓子。
刚到王家沟那段时间,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瘦,以至于阮秀芝都觉得自己养不活这孩子。
后来大概是饿极了,也不再挑食了,只不过从小营养没跟上,阮文一直比同龄的孩子瘦了不少。
也就是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些,她营养跟上了整个人也出落的更加水灵了。
“谢蓟生去医院了?”
“嗯,汪老养他到大,这份恩情他一直记挂着,平日里虽说冷清了些,但到关键时候也指的上。”
阮文觉得阮姑姑这是在开导自己呢,她又没跟老人家争风吃醋,没必要,着实没必要。
“我哥和罗嘉鸣呢?”没见他们来吃饭。
“上班去了啊,今天工作日他们得去上班,你以为都像你似的,能这么睡懒觉?”
阮文轻咳了一声,“我这是倒时差,而且我是老板,资本家可不就得享受生活嘛。”
“别胡说。”阮姑姑还是有些怕,见阮文嘴上这么不着边,她都要拿筷子打人了。
阮文吃完早饭也没着急出去,抱着谢元元陪着阮姑姑去了趟菜市场买菜,她又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回来。
等到中午头的时候,阮文拎着阮姑姑准备的午饭去了医院。
病人就得开小灶吃好点,反正阮姑姑乐意给做,阮文也没拦着。
这边距离解放军医院有点距离,阮文骑着自行车过去都用了十来分钟,她倒是去的巧,病房里遇到了一直不曾见过的汪家老大。
汪家老大把家安在了南边,这次要不是汪老出了意外,也不见得有空回来这一趟。
他个头不算高,人到中年整个人还保持着精瘦模样已经很是不错了。
病房里还有他媳妇和他家的一个小子。
“晓航去实习了,等着过些天他实习结束,我打电话让他过来看您。”
汪老大没注意到病房里新进来的人,可他媳妇江雪梅眼尖着呢,瞧到这一身格子裙的年轻女同志,一眼就判断出来这是阮文,不然还能是家里的保姆不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呢?
江雪梅当即上前,热情地接过了阮文手里的食盒,“这是阮文是吧,蓟生眼光可真好,娶了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媳妇,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呀,我都还没见过元元呢。”
阮文客客气气地喊了句嫂子,“我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她,外面热就没让她过来。”
“说的是说的是,晓明这孩子也是怕热怕的要死,不过他大了惦记着爷爷,愣是忍了一路。”
江雪梅这话透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在说亲孙子和养孙女到底不一样。
阮文也没往心里去。
刚想要打开食盒,江雪梅抢先了一步。
“哟,还是阮文贴心,瞧瞧这厨艺可真是色香味俱全,难怪爸你这么待见她呢。”
汪老没那么多弯弯绕,瞧着午饭有一个凉拌小黄瓜,上面撒着一层切得细细的鸡蛋饼,黄色的鸡蛋饼和嫩嫩的黄瓜拌在一起,滴了香油后又放了不少的麻汁,他当即胃口大开。
除了这么个凉菜,还有一个鲫鱼豆腐,牛肉小炒的芹菜,虽然看着清淡了些,但是极为适合病人。
主食这是一碗蒸豆角。
一大早阮姑姑特意去了菜市场买了老豆角,洗了后控了水,切成半个指节长的段,用面粉和油和了一通,放在地锅里蒸了起来。
因为汪老这受了伤,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所以她没敢用蒜汁拌,特意把这蒸豆角冷凉了之后,用麻汁和香油搅拌了一通。
总是吃馒头米饭面条总会吃腻歪,想办法吃点不一样的能让病人更宽心。
只要能多吃东西,病人的身体自然就能更快的康复。
阮姑姑忙活了大半上午的午餐,被江雪梅归在了阮文头上。
汪老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得这实在是太麻烦亲家母了,等回头元元过生日的时候,自己得封个大红包才行。
病房里江雪梅话很多,又是说要去看谢元元,又是说起了自家孩子读书的事情,末了提到了阮文的工厂。
“听说阮文你是做工厂的,怎么样,生意好吗?现在的民营企业可挣钱了,你是做什么的呀?”
阮文觉得这位大嫂子真的是一个很聒噪的人,亏得她来之前吃了点东西,现在没饿着肚子,不然指不定就发了火。
“就那样,勉勉强强维持着。”阮文没打算说什么,就随口回了句。
江雪梅听到这话眼睛一转,“这做工厂还得有自己人在,我听说你前些天出国了,你看你不在国内谁给你盯着工人呢?那些工人没人盯着还不都偷懒?我娘家有个侄女很机灵,要不过去帮帮忙,记个账什么的总是会的。”
“大嫂你那个娘家侄女是挺机灵的,小小年纪都会从我房间里拿东西。”
汪萍从外面进来,一开口就是雷击,压根没给自己这位大嫂什么面子。
江雪梅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时候她还小。”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要是安排到阮文厂子里,指不定什么样呢,万一将来当了油耗子,大嫂您是打算跟娘家那边恩断义绝呢,还是要跟阮文断了来往?”
这件事阮文不好说,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
何况她压根跟江雪梅不熟。
可汪萍就不一样了,她太清楚自己这位大嫂的底细了。
也不用留什么面子,说句难听的,这些年来大哥没回过家,未尝不是有这位嫂子在背后撺掇。
江雪梅悻悻地笑了起来,她脸皮厚的很,直接转移了话题,“我可是听说汪萍你总算处了对象,什么时候带过来让嫂子给你长长眼把把关,老话说得好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女人最怕的就是嫁错了人。”
“嫁错了那就离呗,用不着忍气吞声过一辈子。”汪萍看着汪老那剩下小半的饭菜,她有些馋嘴,“这是你姑做的,家里还有没?我还没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