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应了一声,回头看到陈主任时,她愣了下,“我先去接个电话,过会儿再跟您说。”
她很是了解陈主任。
看到陈主任脸上神色,大概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过陈主任这次是来迟了,既然她已经打电话找谢蓟生说了这事,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当然这一切得等先接了这通电话再说。
阮文特意吩咐陶永安在楼下等电话。
果然,在她和谢蓟生的通话结束不到半小时,部队这边就给阮文打来了电话。
其实那边问的也不多,毕竟中间人是谢蓟生,还能信不过?
这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陶永安瞧着阮文挂断电话,“你跟谁打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
阮文是真不知道。对方只说是谢蓟生联系的人,其他的就没再说,阮文哪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职务?
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阮文也不在意这件事。
陶永安跟着阮文上楼,“你还真打算拯救这个老工厂呀!按照你说的这些设备都要淘汰,技术工人又要重新培训,这些都挺费劲的。”
“我知道。可工业技术不也一向如此吗?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就会有第二次工业革命,有第二次工业革命自然就会有第三次工业革命。”
陶永安觉得这话说的没道理,“那这么说还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
“说不定呢。”
阮文的态度让陶永安有点懵,“你还真期盼着战争呀!”
“我是和平主义的爱好者,战争是军火贩子们的挚爱。我可不想打仗,但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墨菲定律说一件糟糕的事情但凡有几率发生,最终都会发生,不是吗?”
道理是没错的,但陶永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到二楼,陶永安就看到了陈主任。
“我打算接手二棉厂,刚才和部队上的人联系了,他们后天上午就能过来。”
陈主任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微微的震惊,“部队?”
其实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阮文很矛盾。一方面她竭力避免卷入政治之中,可另一方面她又跟那些军工企业来往密切。尽管在那些军工厂发展副业小有成果后阮文就会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谁能说阮文和这些军工企业没再有联系呢?
如果说帮军工企业转型是责任,不得不为之的事情。那这次则完全不同,是阮文主动把部队牵扯进来的。
饶是陈主任也不免有些震惊。
“这两年部队的日子也不好。我在想,既然非得要找一个背书的,那倒不如找他们,起码让他们欠我一个人情。”
陈主任哭笑不得,“你又不打算从政,要这人情做什么?”
“留给我家元元呀。”阮文说完也是笑了起来,她这的确是个玩笑。
“再说了,我家小谢老师今年还有任务呢。他不是还得帮助那些退伍老兵安排工作嘛。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也是给他解决问题。”
陈主任听到这话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那下午还要去工厂吗?”
“去,当然要去。不过我人微言轻,怕是说服不了那些工人。还得劳烦您跟我去一趟。”
这话让陈主任心底万千感慨,阮文明明是在帮她解决一件烦心事,话里话外却又是要自己帮她。
这哪是要她安抚工人啊,是想要她承了这人情。
……
邱爱梅这两天忙疯了。
张爱民跑了之后,几个副厂长也不想担责任,还有工会的领导一个个都告了病假——被张爱民气病了。
一个管事的都没有,最后反倒是她这个管账的又当爹又当妈的忙了起来。
上面给了通知,邱爱梅知道二棉厂这下有救了。
有奶就是娘。有人肯接手填补资金上的亏空,给他们发工资,工人们自然十分乐意。
至于这个给他们发工资的人是阮文还是其他,其实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这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工人们奔走相告,等待竞标大会。
这会儿大家都太兴奋,没几个人还坚持在工作岗位上。
会计室的几人也不例外。
到最后帮着邱爱梅整理材料的,竟然只有郭安娜。
“小郭,你希望谁来接手咱们工厂?”
郭安娜把几个账本收拾起来,“我都一样。不过如果是阮文的话,我想她可能更负责些。”
“怎么说?”
“阮文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了不少大事,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毁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是啊,不管咋说,阮文的第一份工作是棉厂的会计,她如果接手棉厂肯定会好好打理。不然被谁捅到报纸上这么一刊登,就算是做一百件好事大家也都会选择性忘记,只记得她是一个没良心的人。”邱爱梅总结一番,“人可真不能做亏心事。”
这话惹得郭安娜有微微的身世之感,“是啊,做了亏心事大半辈子都会后悔。”
她想到了一些伤心事,脸上笑容都苦涩了几分。甩去这不合时宜的想法,郭安娜把柜子锁上。
“主任,阮文是你请来的吧?”
郭爱梅点了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的选择多了。但你要是不支持阮文的话,似乎不太好。”郭安娜说完这话笑了笑,“可能是我胡乱想了,您别往心里去,我先去吃饭了,您忙完也早点去吃饭。”
下午还有大会要开呢。
邱爱梅看着离开了的人,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瞧着这薄薄的几页纸上的内容,她摇了摇头
谁都有改变主意的权利,唯独她不行。
……
邱爱梅去招待所的时候,正赶上阮文几个人在吃饭。
“你这都成半仙啦,算准邱主任现在过来。”陶永安竖起了大拇指。
邱爱梅一头雾水。
阮文解释,“您肯定要会前把东西送来,怎么说也得给我点时间来看一看,不然我可没把握能说服那些工人。我猜着差不多就是吃午饭的时候。”
邱爱梅有些汗颜,“这两天忙,顾头不顾腚的乱成一团。”
阮文倒也不介意,“厂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也没什么人来帮你,现在能送来也不容易。”
邱爱梅没想到,阮文跟半仙似的连这都猜到了。
饭桌上阮文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起了吃的,要陶永安下午去买。
“你不等着竞标结束再去王家沟?”
“都一样,你记着我说的就行了,去饭店里点几个大肉的菜,我带过去给老支书吃。记得让他们把肉炖得软一点,最好入口即化的那种,老支书牙口不好。”
陶永安叹了口气,“想那么多,累不累啊?”
“阮文天生细致人,当年在棉厂工作的时候也是呀。”邱爱梅提起了老黄历,她注意到阮文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
等这顿饭吃完了,阮文对厂子里的情况也大概有所了解。
“外面还有一些货款,找人去追了吗?”
“去了,不过一直没追回来,那边也说资金周转紧张。”
“那行,先把这些记下来,往后不再跟他们合作就是了。”
邱爱梅稍显迟疑,“阮文,找合作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现在民营工厂多,咱们竞争也挺大的。”
“我知道,所以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推陈出新。”
阮文提出的推陈出新让二棉厂的工人同志们大吃一惊。
他们做棉布那么久,现在忽然间就是要换了做别的。
能适应吗?
而且引进生产线不需要钱吗?
现在厂子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哪有什么闲钱来引进生产线?
“阮文,我们都知道你有钱,可是那也不能来糊弄我们啊。咱们这些都是穷工人,不像是你有底气。”
阮文瞧过去一眼,“穷工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全国的农民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多少人,费尽心思就是想要一个工人身份。
那是铁饭碗,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这两年涨工资有的老资格的工人甚至能拿到百八十块,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而农民呢?
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都不见得能有这些净收入。
穷工人。
阮文这一句话,让刚才开口那人转过头去。
邱爱梅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请来帮二棉厂渡过难关的,结果阮文上面阐述着自己的理念,这下面就有人捣乱,算什么回事。
“阮文,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阮文很是客气,“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提问,我一一作答。”
工人们议论纷纷,其实阮文的话他们也都明白。
但……
“阮文,你说要换生产线,那新生产出来的布要卖到哪里去啊?”
“做衣服,卖到香港广州那边,搞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