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岑莳没有催大家早点休息,放任他们喝到半夜,最后一部分队员喝大了,搀扶着回了宿舍,岑莳喊了两三个人留一下,跟他们说几句话。
几人坐在篮球架边,身边是几个空啤酒罐,苏一灿在另一头收拾残局,她穿着贴身t恤和短裤运动鞋,几天下来跟着他们训练,她也黑了一圈,却显得肤色更加健康惹火,长发绑在脑后轻巧地挂着,岑莳不时侧眸盯她瞧上一眼。
待苏一灿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人停止了交谈,她弯下腰打算把那几个空啤酒罐捡起来,却在刚伸出手时手腕突然被岑莳捉住,往前一拉,苏一灿的身体也随之向前倾了下,惊道:“你干嘛?”
岑莳盯着她的指甲瞧了瞧,又松开了,说道:“没什么,你指甲上有纹路。”
苏一灿收回手看了眼问道:“有纹路怎么了?”
岑莳抬眸睨着她,嘴角泛着不明的弧度:“小心肝。”
苏一灿用力搓了搓指甲伸给他看:“是刚才碰的炭灰不是纹路,我肝好得很。”
说完捡起地上的空啤酒瓶扔进垃圾袋里便转身去洗手了。
苏一灿刚走,赵崎憋了半天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了:“苏老师是真听不出来你在喊她小心肝啊?”
几人大笑了起来,已经走远的苏一灿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岑莳眼里隐着笑回望着她。
……
由于前一天岑莳允许大家放飞自我,所以第二天的集合时间也相应放宽了点,让大家九点到训练场集合。
经过前一晚剖心掏肺豪言壮语过后,篮球队的人一改往日的精神面貌,个个都有种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劲头。
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待所有人到齐后,岑莳看向众人宣布:“今天开始,有一部分人会提早结束篮球队的训练,这部分队员的训练费用也会在回去后相应退给你们,下面报到名字的可以去宿舍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大巴会在训练营外面等大家。”
瞬时间,篮球队炸开了锅,所有人面面相觑,彼时,岑莳已经报出了第一个名字:“秦佑豪。”
被喊到的小伙子愣愣地出列望向赵崎,赵崎昨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有些为难地对他点了点头。
训练场忽然空前得安静,一股压抑的沉闷从天而降,和刚参加训练时的心情不同,此时所有人心中都有种隐隐地不安,甚至有种不甘心就这么被淘汰的紧张感,没有人再说话,眼神紧紧盯着岑莳。
岑莳看了眼大家,报出了第二个名字:“何子明。”
龅牙明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左右,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报完,龅牙明指着苗英音就嚷道:“他都能留下来,我为什么要走?”
岑莳从记录板上撕下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岑莳昨夜让赵崎他们根据他的记录抄写的一份中文记录单。
龅牙明走去接过一看,那张纸上记录着他这段时间训练以来的所有数据,速度、耐力、运球、纵跳、转向跳、站蹲撑立、侧向交叉步等等,每一项数据和在队里的排名一清二楚,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什么话也没说调头往宿舍走去。
其他人也陆续从岑莳手中接过了测评单,垂头丧气地回去收拾东西。
苏一灿压根没想到昨天晚上那顿烤肉是岑莳准备的散伙饭,喝啤酒时还和颜悦色地和队里的小伙子们打成一片,今早居然直接开掉了一大半,原本11个人的队伍,瞬间就剩下6个人。
等队伍休整的时候,苏一灿走到岑莳身边说了句:“开掉这么多?5个人打比赛,1个人替补?”
岑莳看了她一眼,撇了下嘴:“就是考虑到要有替补队员,才没有全都开除。”
“……”打个寂寞?
剩下来这批人的训练强度一下子就提升上来,如果前面几天岑莳还算手下留情,后面几天才真正进入到魔鬼式的训练。
可就在训练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还是发生了意外,有两个小子为了凉快背着所有人跑去宿舍后面那片湖里游泳,苏一灿站在宿舍二楼梳头,隐约听见湖那头有人大喊了一声,她扔掉梳子就朝湖边奔去。
等她跑到湖边的时候,队里的徐清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开始往下沉,而另一个庄泽凯水性也不算好,用力托着他大喊“救命”。
苏一灿冲到湖边一个扎猛子潜入湖底,快速朝着徐清游去,水底光线并不好,她游到徐清身边时,才发现他还在奋力抽离左腿,她再次向下沉去,摸索到徐清的左脚被一截塑料绳缠住了,她的身体不停向下潜,凑近那截绳子,发现在徐清的奋力挣扎下已经彻底成了死结,扯断是不可能的了。
她双手抓住徐清的脚,拍了拍他的脚背示意他放松,然后试图将绳子从他脚后跟套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三分多钟了,湖面上的庄泽凯只看见苏老师跳入湖中后一直没有浮上来,吓得嗓子都叫破了音,突然身边的徐清身子往上一浮,庄泽凯赶忙拖着徐清就往岸边游,发现徐清居然能动了。
而湖底的苏一灿在将塑料绳从徐清脚踝取下的刹那,她的目光一转,四面八方的湖水仿若突然变成了可怕的墨黑色不断朝她涌来,她的身体在瞬间僵硬得无法动弹,呼吸一松,大量的湖水灌入她的鼻息,月光照在湖面上,她的身体不断下沉,眼睛直直地看着湖面上那白色的浮影,像一具惨白的尸体笼罩着她,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灿灿,来吧,来陪我吧。”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来找我吧,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责怪你了…”
她好像看见了尤靖浮在水面上召唤着她,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穿着那套白红相间的泳服,眉眼里尽是笑意,苏一灿朝她伸出手,头顶的阴影越来越大,忽然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穿过湖面牢牢攥住了她。
第18章 chapter 18 共处一室
从苏一灿的身体被岑莳捞出湖面, 再到他一手扛着她,一手游到岸边,苏一灿始终没有发出一声, 软软地靠在他肩上,仿若失去了知觉。
直到上了岸后岑莳才发现她并没有昏迷, 而是一直睁着双眼,眼神空洞,好似被人擦去了光彩。
岸边早已围满了人,其他队员都跑了过来,岑莳放下苏一灿就对她吼了一句:“你不会游泳还往下跳?找死吗?”
苏一灿的眼神自始至终盯着湖面上那片月光投射的地方, 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而后她缓缓从岸边的泥土地上站了起来, 托着步子往澡堂走, 湿漉漉的水渍在她身后成了长长的印记,岑莳皱眉看着她的背影,起身回了宿舍。
他拿上衣服后先去了男澡堂冲了一把,然后走到女澡堂门口对着里面喊了声:“苏老师,要我帮你拿衣服吗?”
里面没有人出声,但是有流水的声音, 他又说了声:“我多带了件t恤, 要么你先套下我的。”
里面依然没有回答,半晌,岑莳朝里面挪了一步,放低嗓音唤了声:“姐。”
水声终于消失了,苏一灿开了口:“拿来吧。”
岑莳紧了下牙根,垂着视线走进女澡堂,这不是他第一次进这里的女澡堂了, 可和上一次比起来,眼下的状况要更棘手。
他匆匆看了眼,进门的第二个隔间弥漫着水汽,光线很暗,一道曼妙的影子在朦胧的光影里,只是短暂一瞥,那禁忌的画面足以撞散他瞳孔里的光。
岑莳大步过去撇开头将衣服递给她便转身出去了,走出女澡堂他的鼻息间仿佛还残留着属于那个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他呼吸燥热顺手想摸烟,却发现根本没有带。
他头一次没有等苏一灿出来一道走,而是先回了宿舍。
夜里,岑莳躺在那张高低床上,朦胧的画面不时钻进他的脑中,几个翻身过后,他想到苏一灿刚才反常的情绪,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那边半天没回,他干脆起身借着拿衣服去看看她。
走到二楼的时候发现苏一灿房间的灯还没关,他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他拧了下门把手,门并没有锁,他往里瞧了眼,苏一灿躺在床上,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原本闭着的眼微微睁开了。
岑莳看见她还穿着自己的t恤并没有换下来,干咳了一声说:“本想来拿衣服的,算了你穿着吧,要我帮你关灯吗?”
苏一灿没说话,依然半睁着眼盯着他,岑莳发现自从把她捞出水后苏一灿就不太对劲,想到刚才在自己队员面前吼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生他气了。
他走进房间带上门,修长的身影靠在门上,睫毛微垂声音放软了些:“要么明天我找个机会给你吼一下。”
苏一灿依然没说话,岑莳抬眸看着她,平时他这样苏一灿一般就不跟他计较了,今天的她的确有些反常。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苏一灿却忽然开了口:“岑莳。”
“嗯。”他应了一声。
苏一灿有气无力地说:“我有点不舒服。”
岑莳皱起眉大步走到床边探手一摸,发现她的身体很烫,他弯下腰对她说:“我去找药。”
岑莳走没多久,苏一灿便陷入了一场梦境当中,或者准确说不知道是梦境还是过去发生过的事。
等岑莳再回来的时候苏一灿已经睡着了,脸颊两边却烧得通红的,嘴里是喃喃呓语,很痛苦的样子,岑莳叫她几次都无法将她从梦境中叫醒。
他干脆扶着她的肩膀摇了摇,苏一灿感觉到一阵剧烈地摇晃,直接将她从那个恐怖的梦里惊醒,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看着像是个外国人,她脱口而出:“你谁啊?”
“……”
说着甩开岑莳抓着她的手。
岑莳轻咳了一声,告诉她:“你发烧了,把药吃了。”
他将药递到嘴边,苏一灿乖乖张嘴,他给她喂水,她也顺从地喝下,然后岑莳对她说:“可以睡了。”
她便听话地躺下,像个小孩一样,把岑莳看笑了,他刚准备替她关上灯,苏一灿闭着眼却仿佛能感应到似的,对他说:“别关。”
岑莳的手顿了下,回身看着她,苏一灿依然闭着眼,又开口喊了他一声:“岑莳。”
“嗯?”
“我对面有张床。”
“然后呢?”
“夜里我要再做梦记得把我叫醒。”
“……”你一点都不客气。
苏一灿说完一翻身呼吸就均匀了,岑莳立在房间里骑虎难下,还一点找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愣了半分钟,叹了声走到对面那张下铺上一躺,苏一灿是睡着了,关键还不给关灯,他只能跟那个大灯泡大眼瞪小眼,用意念幻想它是关着的,然而一点屁用都没有,开着灯他睡意全无。
岑莳烦躁地下床找了件苏一灿的t恤盖在头上当眼罩,然而她的衣服上全是她的体香,洗澡间的画面跟魔鬼一样缠绕着他,更操蛋的是罪魁祸首离他仅仅两米的距离。
他再次烦躁地拿开t恤,一把坐了起来,发现苏一灿挥了下手,他以为她开始做噩梦了,起身朝对面走去,却发现几只蚊子围着她打转,她不耐烦地挠了挠,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于是后半夜,岑莳便围着床铺帮她逮蚊子,从前不觉得,今天才发现逮蚊子真是件工程量浩大的工作,到最后他干脆将苏一灿往里推了推,坐在她床边打算用自己的肉躯帮她养蚊子算了。
月光透过云层稀疏地落了进来,他的t恤穿在苏一灿身上和裙子似的,领子太大的缘故,她侧着睡的时候颈项和锁骨之间雪白一片。
岑莳瞥了眼,收回目光,没一会又忍不住用余光瞧了瞧,最后烦躁地拿刚才那件t恤直接将她脸盖上了。
本以为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他刚打算靠在床铺另一头打个盹,这位姐开始进入了噩梦模式,主要表现在张牙舞爪,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跟鬼上身一样。
岑莳再次去喊她,不知道她在梦中是不是能听见他的声音,他一喊她,她就痛苦地挣扎着,似乎是想醒却醒不来的样子。
岑莳没办法,只能用老办法,把她扶起来狂摇,终于,苏一灿停止了喃喃呓语,睁了下眼皮子无精打采地看了眼岑莳,抱怨了句:“这么晚你不睡觉上这来干嘛?”
“……”岑莳恨不得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没好气地冷声道:“不瞒你说,我不想上这,想上你。”
苏一灿砸吧了一下嘴,似乎还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睡着了。
就这样每当岑莳开始犯迷糊的时候,苏一灿就开始跟走火入魔一样地嘀咕,到后来岑莳干脆也不睡了,搬了把椅子放在床头顶着黑眼圈就这么瞧着她。
他想要是有人这样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铁定睡不着,但这姐睡得比猪还香。
苏一灿也不知道昨夜是受到惊吓还是怎么了,从湖里被岑莳捞出来后就发起了烧,但那恢复力也是惊人,第二天一早烧就退了,组织大家吃完早饭开始返程,反观岑莳,一夜没睡困成狗。
苏一灿看差不多了,和营地的工作人员交接完后上了大巴,岑莳没和她坐一起,而是一个人坐在大巴第二排靠窗,黑色鸭舌帽盖住脸靠在椅背上。
苏一灿看了他一眼,往他身边一坐拿开鸭舌帽问了句:“喂,昨晚没睡好啊?”
岑莳撩起眼皮斜睨着她,所以昨天他照顾了她一晚上,等于照顾了空气?
苏一灿莫名其妙道:“不会我后来又做梦了吧?我说梦话了吗?”
岑莳没什么温度地说:“你喊了那个姓杜的五次,喊了一个叫尤靖的八次,这人又是谁?你前前男友?”
苏一灿抿了下唇将鸭舌帽重新卡在他脸上,坐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