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挂钟当当当的敲了九下，随着它安静下来，法官们陆续走了出来，依次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主审法官拿起法槌一敲，秦慕龙就被带了出来。
他的双腿本就不良于行了，这次依旧是被推出来的，但推他的人换成了警察，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昂贵的定制西装，而是一身蓝白条纹的囚服和橘黄色的背心，手上更是带着一副闪着银光的手铐。
他半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在路过文昔他们面前时，他若有所觉的抬了下头，正好与文昔四目相对。
看到他的脸，文昔愣住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这个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就仿佛苍老了十岁，脸完全瘦下来了，法令纹深深，配着他的表情阴测测的，只一眼就让人害怕。
文昔下意识瞥过脸，可那一刻，她却明显的感觉这人笑了一下，那笑说不出的诡异，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后强势的将她手指分开，与她十指紧扣。
文昔抬头，秦宋也正好看了过来。他笑了笑，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别理他，他伤害不了你我了。他手上的手铐注定要陪伴他走过余生。不，或许明天我们就再也不用看到他了。”
文昔眨眨眼，瞬间明白了秦宋的意思。
杀人偿命，说不定秦慕龙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感受着秦宋手心的温度，文昔的心定下了几分。她也回蹭了一下秦宋，就将注意力再次放回了秦慕龙身上。
他已经被带上被告席了，轮椅上不去，两名警察直接将他托起来强行放到了被告席上。这一幕看得让人有些心酸，陪审席更是有人喊了一声。
“爷爷！”
是秦帆！
他的声音哽咽，文昔看过去时，他已经站了起来，眼睛发红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他喊得声嘶力竭，但秦慕龙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感受到了他的无情，秦帆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一声声抽泣着，嘴里还不断喊着爷爷，表现得非常深情。
文昔听见了不少人的议论，无非就是说秦帆重感情，是个孝顺孩子。甚至还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秦宋，虽然很隐晦，但文昔还是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秦慕龙被捕，宋凤英的身份被扒的同时，秦宋与秦家还有宋凤英的关系也被扒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知道了，是秦宋状告秦慕龙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他们都在谴责秦宋的无情，谴责他将自己的亲爷爷告上法庭。
不管秦宋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状告亲爷爷就是不孝！
如今在这法庭上，秦帆的动情和秦宋的冷漠又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秦宋显得更加无情。
这时宋清儒突然说：“秦帆的演技还是不错的，难怪这么多年秦氏集团不少老员工都被他笼络到了。他这哭戏肯定是去戏剧学院进修过了，小崽这个影帝都没他演得动情。”
秦菀嗔道：“你拿他跟小崽比，当心小崽跟你急！”
两人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所以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秦菀在商业那是有名，她说话自然有人听。不少人都下意识去看秦帆，或许是心中有疑虑的缘故，再看哭得稀里哗啦还没收场的秦帆，突然就觉得假了起来，眼泪是流了不少，眼睛也红了，但是那情绪似乎还不够到位。
虽然不少人没有改变对秦宋的印象，可这会儿对秦帆也没么赞赏了。
听明白两人的意思，秦宋回头冲他们摇了摇头，笑着说：“姑姑姑父不需要为我辩解什么，我只是在为母亲报仇，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对！”文昔点头附和，“秦宋没有错，我们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看看两个小年轻，夫妻俩又彼此对视一眼，笑着说，“好，你们有这份心态，我们也就放心了。”
两位长辈是放心，但其实文昔有些不放心姑姑。哪怕是断绝了关系，但被告席上的那位毕竟是秦菀的亲生父亲，曾经养育过她，照顾过她，甚至是给她最好的童年。
秦慕龙在姑姑心中的地位，肯定是跟秦宋不同的，哪怕交恶，也应该有一份孺慕之情在其中。
如今秦菀站在秦宋这一边，等于是同他一起将秦慕龙送进了牢狱，更甚是死亡，文昔不相信她心里不会有触动。
她有些担忧的抿了抿唇，就不该让姑姑来现场的！
她又再次回头，想要劝姑姑离开，但看到姑姑的表情后又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是一种无悲无喜的平静，像是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
察觉到文昔的视线，秦菀看过来，下一秒又笑了。她拍拍文昔的头轻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早在我离开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想到了今天的情况。无论是谁，做错事就必须接受惩罚，我虽然不嫉恶如仇，但却也无法原谅一个杀人犯做自己的父亲。”
文昔的心没有来一痛，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和文乾一。
或许等她和文乾一对簿公堂的时候，她就能彻底明白姑姑此刻的心境了。
……
各就各位，审判正式开始了。因为秦宋不愿意自己上去，所以便全权授权给了律师和警方，他们有条不紊的举证，将手中掌握的证据全都说了一遍，又传唤了冯莫这位污点证人。
因为证据确凿，这个案子没有任何疑点，所以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一个小时候的举证过后，法官们就讨论起来，约莫十五分钟后，他们停止了讨论。
看着主审法官再次拿起法槌，文昔却突然紧张起来，她下意识握紧了秦宋的手，目光紧紧凝在主审法官的脸上，不想错过说的任何一个字，也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口型！
“全体起立！”
随着主审法官的话，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敲响法槌，“本庭现在宣布……”
“啊！爷爷！”
秦帆的尖叫声将法官的话彻底掩盖，文昔惊慌的望过去，却见被告席的秦慕龙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双眼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