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去病表示愿意指点,平剑秋托辞等平春伤好,就带他来拜见圣僧,事后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就当这话从来没有说过,温去病也不急,直接就把这消息放出去,平家登时成为目光焦点。
病僧是公认的高人,过去的一年里,人族对抗妖魔的主要战绩,基本都由他和女爵包办了,能拜在这等高人门下,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份?他有意指点平家后辈的消息传出来,整团人都炸了,平家一下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羡慕者有之,妒恨者有之,更还有人主动跑来磕头,希望也能追随病僧大师,拜入门下。
“佛家讲究缘法,有缘则度,无缘则不入……”温去病双掌合十,笑容一派悠然,“贫僧与那孩子……有缘啊!”
话中许多未尽之意,让人浮想翩翩,听的人前脚出门,后脚……各种想像力十足的流言就传了开去。
当初病僧出面,点化杨猛,这是一段缘法,但度恶需尽,圣僧自然不愿平家轻薄小子再危害他人,所以要教化于他,了结这段因果。佛家因果之说,冥冥中牵涉极多,如果再往前推想,天知道前世今生,病僧大师又与这少年有过什么?
话越传越玄,人人谈论之余,也都扼腕这等好事为何不落在自己头上,平家家道早已中落,现在不过凭着祖上的一些名头,装模作样,接一些订单,哄一些不知情的外人,其实他们现有的技术,早已算不上独门,只要是内行人,完全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在其他商户打造出近似的东西。
此回大铸,平家响应上京,说是共襄盛举,打造诛魔之兵,途中各路匠师颇为礼敬,其实心里各自雪亮,平家无非是个陪榜凑数的,别说神兵,就连宝兵未必……不,是肯定打不出来,全无威胁,看在他们祖宗的面上,客气些无妨。
各种传闻,引起人们的兴趣,随着议论,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渐渐浮上枱面,大家都是同一个业界,平家的事,外人不知,同行却看得清清楚楚,在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后,终于被导往另一个方向。
“……说来也奇怪,这里那么多人,就算只看年轻一辈的,底子好、品性纯良的优质美材不知有多少,神僧要收徒,为什么会是平家那个小淫棍?”
一名年轻的学徒,恨恨望向平家的队伍,旁边还有同伴提出疑问,“真奇怪,神僧为何看上平家?难道姓平的小子前世真和佛门有因果?还是……平家曾与什么佛门大人物有渊源?”
“这倒没听说。”一个白胡子老匠师道:“平家现在这鸟样,还能和什么大人物有渊源?不过,我倒是听前辈说过,平家与道门是有点关系的。”
“哦?什么关系?”
“前辈说,不晓得多少年以前,平家祖上曾救过一位道门天尊于危难,得他承诺报答,结下了渊源。”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门天尊耶!虽不知道是哪个世代的,但能为列天尊,那就是远远超过现任天君的大人物,平家能得他承诺报答,怎么今日还会落魄如斯?
果然,旁边另有一名打铁匠似的粗壮汉子,闻言摇头道:“那都是谣传罢了,十年前帝京碧天观甄选兵器商时,平家被当众斥责离开,失了今后参加甄选的资格,如果真有那段渊源,又怎会被扫地出门?”
身旁的人纷纷点头称是,而当这个谣传被传来传去,最终传到平剑秋耳中,这个中年匠师险些连滚带爬地去求见病僧,希望能得他庇护,否则成为注目焦点,却没有相应自护能力的平家,很可能没命上京。
温去病笑道:“平大匠来得真迟……不过,平春小兄弟呢?”
提到平春,平剑秋尴尬道:“他……我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大家休息的时候,他就跑没影了这孩子顽劣得很,顽劣得很……还请神僧多多指教。”
同样是说请指教,这次的口吻就老实得多,温去病笑了笑,既然是团队上路,就不怕这小子跑天上去,只是看这神情,应该不是平剑秋故意把人藏起来的。
正说着,龙云儿已皱着眉头,似乎不太愉快地回来了,她刚刚说要打水,短暂离开,这时却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肯定有了什么事。
出身名门,教养极好,龙云儿的情商之高,在温去病所识的众人中,只有韦士笔能比,要让她发火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她看平剑秋的眼神也颇怪,连他告辞离去时都没向他打声招呼,这个异常表现,温去病一下锁定了目标,再排除几个可能性后,他表情也怪起来。
“……妳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妳被调戏了?”
温去病扬扬眉,还真不相信在这方圆十里内,有什么人够本事调戏这位大美人?
金刚四蕴加身,神器在手,这可不是说笑的……
见周围没了旁人,龙云儿微微嘟起了红唇,只有在温家哥哥的面前,自己不介意稍撒撒娇,不太过压抑情绪,偶尔也像个普通女孩一样。
“我遇见了那小子,他刚被某家的小姐给拒绝,还打了耳光……他看见我,就来问我要不要跟他……跟他……那个,我听不下去,就……就走了。”
龙云儿腼腆说着,看见温去病眼神中的揶揄与不信,只得坦承道:“我走之前,绊了他一脚,他摔了一下……应该不重的。”
边说着,龙云儿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现在自己可是有武力了,再不像许都那时,碰上好色登徒子,只能惊惶啼泣,全无抵抗之力,如果再遇到像高家老三那样的色狼,不必温家哥哥来救,自己一定把他打成……嗯,火车头!
温去病看着龙云儿自信的表情,再往下看看她无意识高挺起来的胸口,哑然失笑,“他被我揍过才多久?现在都还是猪头一个吧?这么快就又动起来?”
龙云儿气鼓鼓道:“对,真是可恶,一点都没有学乖,温哥哥你下回再教训他的时候,帮我多插他几下。”
……还是温家哥哥厉害,插人眼睛,都可以只痛不瞎的,要是自己动手,恐怕直接就把人打得稀巴烂了。
温去病道:“不是有没有学乖的问题……哎,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
就算不论平家隐藏的秘密,平春的言行也颇异常,纨裤子弟、衣冠禽兽,自己可交往得多了,好了伤就忘记教训,那是再正常也没有,但伤还没好就不计教训,这就不寻常。
饱暖思淫欲,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思淫欲不会比保暖重要,登徒子往往出身优渥,也比普通人更怕死,伤还没好,就抢着出来搭讪、调戏,这也太急色了,又不是业务员在赶业绩,至于吗?记得他肩骨粉碎,应该痛得厉害,顶着这样的痛也要去调戏妇女?这……堪称一代淫雄啊!
不寻常的状况,温去病觉得有异,亲自去看看,照龙云儿提供的线索,一路寻到小溪边,果然看到那个轻浮少年。
被猛揍一顿,才是前天夜里的事,瘀肿未消,加上……龙云儿刚才的描述,说得恐怕轻了点,那一摔,着实很重,头破血流,他正在那里拿手绢沾水擦伤。
温去病没打算绕弯,老实不客气地直接现身,坐到那个少年的面前,大剌剌地道:“队伍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里,不怕被扔下吗?”
平春看了温去病一眼,眼中无敬无畏,似乎这个天下五绝之一的病僧,在他而言就和普通人一样,摇了摇头,淡淡吐了一句,“我看不起你。”
“哦?”温去病笑道:“当着我的面说这话,你不怕后果?”
平春抬着下巴,一脸的硬气,“除了打死我,你还能威胁我什么?一个人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与死何异?就是死,你也不能让我不说话!”
……居然碰到了个怪小子,之前只把他当个普通的好色之徒,倒是把人看扁了。
温去病扬扬眉,道:“我是当世高人,五绝之一,弹指可杀你,灭你平家不过反掌之功,你为什么看我不起?”
平春一怔,想不到对方没有动手,却还和自己讨论起这个,这可不是正常人的反应,但既然他没下杀手,自己就更可说话,“你身边那个姑娘,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美人,书里的天仙也没她好看……”
“……你看的书太少了,下次换几本带彩图的看看……等等,这关我什么事?”
“你都没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女人只有真心喜欢一个男人,才会在看他的时候,有那种随时都像要笑出来的眼神……她很喜欢你!”
平春理直气壮道:“有这么漂亮的美人,与你同行数日,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样的美人,全心喜欢着你,你却出家当和尚?如此暴殄天物,不珍惜生命的美好,还问我为什么看不起你?有什么比这还蠢的?不能享受生命,五绝高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温去病的表情些许扭曲,早知如此……就不问了,自己真碰上了个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