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待蒋日升将话说完,孟海阔便将他打断,喝道:“我家公子着急赶路,已经耽误一个上午,再不放行,哼!”
蒋日升还真被这一声冷哼吓了一跳。都指挥使本就是江南道最顶尖的存在,而且蒋日升出身军伍,知道都指挥使程将军是先帝和当今圣上的爱将,只是当年漠北之战程将军身受重伤落下病根不再适合统军,圣上为彰显圣恩,调程将军入最富饶的江南道成为都指挥使,连大都督都要礼让三分。
听出眼前军爷的不悦,蒋日升赶忙躬身赔罪道:“将军说的是,都是小的不是,耽误了诸位行程。”说到这里露出一个为难神色,蒋日升接着又道:“只是,诸位将军路过上阳,要是不通禀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定然……”话不曾说完,却是再次被打断。
冷眼盯着蒋日升,孟海阔冷声说道:“一个小小的哨长,也敢自称将军?”
看眼前黑衣人如此硬气,蒋日升越发心虚,越发不知如何应对。放行?要是放走了刺客,李得才铁定要拿自己是问。不放,自己敢吗?心底着急,蒋日升脑门上竟浮现起一层汗珠,只能小声附合道:“将军所说甚是,将军所说甚是。”
还不见守卫放行,孟海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多年来凝聚的杀气疯狂涌出,喝道:“怎么,非要检查我家公子的马车?”
蒋日升虽想检查却没有这个胆,呵呵赔笑道:“将军说笑了,小的哪敢呢?我已经命人去请我家将军……不、去请李哨长,很快就过来,劳烦诸位将军稍等一二。”话到最后,蒋日升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同时冲身边守卫使了个眼色,要他赶紧去找自家将军。
这次,孟海阔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望向楚昊宇所在的马车,轻声问道:“公子?”
楚昊宇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不过,他还真没有见一个小小哨长的意思,尤其还是贪滥无厌之辈,便张口说道:“本公子听闻,李得才又被称为李扒皮?”
蒋日升岂能不知李得才这个外号,而现在听闻马车上哪位爷说出来,蒋日升心底大惊,急忙说道:“都是无知刁民诬陷我家将军……不,诬陷我家哨长,我家哨长高风亮节、英勇威武、鞠躬尽瘁……”该是常说,蒋日升这番话极为顺口,只可惜未等他说完再一次被人打断。
轻哼了声,楚昊宇冷声说道:“既然英勇威武高风亮节,就待本将军禀明程大将军,听候重用。”
望着马车,蒋日升大张的嘴巴足足塞下一个鸡蛋。他再清楚不过李得才的为人,贪婪好色,差不多就是雁过拔毛的主儿,与高风亮节八竿子打不着,至于英勇威武鞠躬尽瘁,也是一点边沾不上,要是这番话传到程将军耳中,估计李得才真就要死而后已了。
心底打了个冷颤,蒋日升却不知如何说才好,愣了半天硬没能想出来说辞,好在楚昊宇又开了口,道:“李得才当真遭到刺杀?”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又道:“先移到一侧,莫挡了道。”
听马车上那位爷主动岔开话,蒋日升才算松了口气,赔笑道:“将军高风亮节,小的佩服,请、请!”主动将众人引到城门一侧,蒋日升张口说道:“将军,我家……哨长昨晚遭到贼子刺杀,虽保住了性命却是废了一条手臂。”
似为了拖延时间亦或其他,蒋日升竟是仔细将此事讲了遍,仿佛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最后愤声说道:“哼,这群贼子当真是大胆至极,竟敢行刺朝廷命官,所以,我家哨长下令,务必将刺客抓捕归案,这才仔细盘查出城商旅,防止贼子趁乱逃走。”
一口气说了半天,蒋日升觉得喉咙有些冒烟,可是看到已经赶到的李得才,蒋日升竟是比见了亲爹都亲,从没有过的欣喜。
该是赶的急了,亦因为身体的伤势,李得才苍白的脸庞已扭曲在一起,脑门上更是布满豆大的汗珠,可面对程府的马车,李得才还是尽最大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末将李得才见过将军,不知将军路过上阳,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
楚昊宇岂能猜不到蒋日升的意图,可对于李得才,楚昊宇丝毫下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张口问道:“谁是于万方?”
盯着马车,李得才一众都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何找于万方。于万方也没能摸到头绪,不过他却察觉到马车中人的不凡,迄今为止都没能发现马车内的气息,想来武功不俗,而且这一群侍卫一个个气息悠长目光凌厉,怕不弱于自己,能有这么一群侍卫,马车内究竟何人,唤自己又是何事?心底疑惑,于万方却在站了出来,抱拳说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何事?”
楚昊宇没有回答,淡淡说道:“去,请教几招。”
“得令。”抱拳冲马车行了一礼,孟海阔转身盯着于万方说道:“请!”话到最后,孟海阔拔刀出鞘,顿时,一股凌厉的气机直逼于万方而去。
此刻,于万方越发摸不着头脑,可那种逼人的杀气却叫他不敢分神。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于万方拔出雁翎刀,平声说道:“请。”
见此,孟海阔也不废话,何况他明白楚昊宇的意思,掂量掂量于万方的武功,看对方摆开架势,孟海阔挥刀斩了过去。这一刀没有任何花俏,只是一个简单的劈砍,然而疾快的速度,沉重的力道,凝重的杀气,尤其是那种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的无敌气势,竟让人置身疆场。
这刻,李得才和蒋日升再没了怀疑,这绝对是军旅中人,若非如此,怎么能有如此重的杀气,怕还是程将军的亲卫,那位爷可是跟随先帝一路杀过来的猛将。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若因此得罪程将军,怕人家一句话就将自己灭了。
不同于李得才的担心,于万方则心生寒意。那种杀气,尤其是淡漠生死的豪情,绝对不是一个江湖人能够拥有的,这刻,于万方已经失去了争胜之心,唯独想着如何才能挡下这一刀,他可不怀疑其中的杀机。心中虽有万般想法,于万方却知道不能后退,不能让对手的气势攀到顶点,只能提起全部修为挥刀迎了上去。
嘭一声巨响,是两刀相撞所发出的声响,如此刺耳直逼心魂,听的不少人脸色都变了,更不要说于万方。虽然挡住了这一刀,可浓郁的杀机却逼入心魂让他心生寒意,急忙借着刚才一击的反震之力后退,而孟海阔就在等这一刻。
“杀!”大喝声中,孟海阔欺身而上又是一刀斩了过去,冰冷的横刀在阳光照耀下如此夺人心魂。
看对手的气势越来越盛,于万方脸上浮现起一抹苦笑,这哪里是江湖人的请教,分明就是生死之战,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胸中的激荡,于万方只能再次出刀,而这次,只为保住自己的小命。
又是一记硬碰,于万方双臂发麻,胸中血气翻腾,连陪伴他多年的雁翎刀也多出一个缺口,而看对手似没有任何知觉再次挥刀斩来,于万方急忙叫道:“老夫认输、认输。”
孟海阔的横刀停在于万方的脑门上,惊的于万方直冒冷汗,看的李得才和蒋日升呼吸都是一顿,要是他没能收住,怕于万方的脑袋已经两瓣,即便再落下几寸,也要见血。这刻,众人看孟海阔的眼神都变了,而望向马车时候,明显多了些敬畏。
在众人的注视下,马车内的楚昊宇开了口,淡淡说道:“走了。”
收起横刀,孟海阔似什么也没有做,轻挥手臂,马车便动了起来,同时也将李得才惊醒,若将来这位爷怪罪下来……李得才根本不敢想下去,心底的恐惧竟使他忘记了疼痛,肥胖的身躯也变得灵活无比,跑到楚昊宇的马车前拜道:“公子爷路过上阳,是小的荣幸,小的已备下酒席,还望公子爷赏光?”
不见车中人回答反倒是黑衣壮汉颇为不善的盯着自己,李得才心底直冒冷气,却也只能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小心说道:“公子爷,小的祖上是有名的江湖侠客,还留有一柄绝世名剑,小的愿献给公子爷。另外,贱内出身王家。”
王家是江南道有数的大家族,已有数百年历史在江南道根深蒂固,以先帝和当今圣上之威名也只能安抚,不过,李得才的夫人也只是王家一个旁系,可即便如此,也保住了李得才数次,所以李得才才特意提起此事,期望借助王家的大名蒙混过关,可惜马车内这位爷并非程府中人。
楚昊宇并没有停下马车,而是不咸不淡的说道:“王家?那好,等见到王灏,本公子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训下人的。”
王灏是王家嫡系,当年漠北之战斩杀漠北主帅德木图的首级从而被封为从二品的大将军,即便只是一个虚名,也足够荣耀的了。李得才只是听微王灏的大名却没有见过其人,可听这位爷轻飘飘的语气,似乎王家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这刻,李得才突然生出不妙的感觉,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楚昊宇的车队离城不见踪影李得才才回过神来,大喝道:“还检查什么,放行。备马,去平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