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皇后哼了一声:“兔子?毛都没看见?一根儿,倒是敢往外吹!”
朱棣嘿嘿嘿道:“我立军令状,保管能打到!”
段皇后玩笑道:“要是打不到怎么办?”
朱棣马上一指太子?:“找爹爹要啊,父债子?偿嘛!”
太子?笑骂一句:“混账东西,就你这副德行,还敢说要孝顺我呢!”
殿内众人一时哄笑起来,先前近乎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
如是说笑了一会儿,段皇后便带着?孙儿往后殿去吃果子?,朱棣看出她这是打算支开自己,叫另外三人说些要紧事?,也权当不知,高高兴兴的跟着?上辈子?的娘、这辈子?的奶奶走了。
还是那句话,我上边有爹,爹上边还有爷爷,怕啥?
我是东宫嫡长孙,我外祖父是本朝名将,我舅爷也是当代英才,怕啥?
天胡局面?,想输都难啊!
……
而在东宫之内,偏殿之中,原先安睡在塌上的皇次孙皇甫文,猛地从塌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着?。
守候在侧的保母见?状,刚近前去柔声问询:“皇孙是不是做噩梦了?”
又取了温水与他服下。
朱允炆木然的喝了下去,又难以?置信的打量周围,口中喃喃自语:“皇孙……”
再低头见?到自己此?时的这双手,如遭雷击之后,继而大喜过望!
天可怜见?,我居然回?到了还在东宫的时候!
既然如此?,朱棣那个不忠不孝的贼子?——
朱允炆想到此?处,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踌躇满志。
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皇位!
第151章
太子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惊骇欲绝的消息。
“二弟……被?妖人所夺舍?”
这说法太过离奇, 错非是来自于面?前神情端肃的父亲,太子简直立时就要出言驳斥了?。
这怎么可能?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皇帝对于他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转过头去, 神色淡然的同严钊道?:“带太子去诏狱走一遭,见见那个妖人吧。”
严钊沉声应是。
太子怀着满腹疑虑,在诏狱见到了?自己的二弟。
这位从前有着江南美玉称呼的皇子, 此时几乎要变成一摊烂肉了?,还未近前,便嗅得他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气味, 可见是受了?大刑,再到近处细看,却是连指甲都?被?拔掉了?数个……
皇帝昔年?征战四方时,太子便与母亲一道?坐镇后方, 乃是知?兵之人, 更曾经见过血,当下并不以面?前的血腥为意?。
只是眼见着从前风流倜傥的弟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饶是知?道?他这个人有些暴戾,兄弟俩甚至为此生过龃龉,但心里边总归是不得劲儿的。
严钊见状, 便顺手提起墙边用来冷却烙铁的水桶,一抬手将里边剩下的半桶脏水泼到了?那人身上。
伴随着哗啦一声的水流声,那人胸膛起伏几下, 忽的咳嗽起来。
然后睁开了?已经明显肿起来的一双眼。
皇甫亮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折磨, 他几乎是把自己脑海中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连小时候尿裤子跟偷爷爷的钱卖冰棍的事儿都?一股脑招了?。
这也不能怪他, 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不小心在桌角踢到脚拇指都?要“唉哟”半天的脆皮现代人来说, 刚开场的一通皮鞭就足以征服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别?说这儿还有针扎眼珠、撬指甲盖等?等?突破人类底线的刑罚了?。
皇甫亮的软倒,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严钊拿到了?想要的供状,倒是找了?个大夫过来给他稳定情况,用完药之后皇甫亮就睡了?,哪知?道?没过多久,就被?一桶冷水给泼醒了?。
疼!
真的疼啊!
露露在外的皮肉触碰到冷水,不由自主的开始收缩,而这个过程之于皇甫亮本人而言,不啻于用铁钩挑开刚刚结痂的伤口……
他痛得龇牙咧嘴,身体下意?识的抽搐一下,却带动了?更多的痛处,因?此不受控制的哀嚎起来。
直到他发现先前对自己用刑的严钊就站在旁边,神色冷凝的看着自己,而在他身前,却有个身量高大、面?容坚毅的青年?人,正板着面?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这是谁?
皇甫亮在心里想。
他视线下移,注视到了?来人身上的衣袍。
也绣着龙……
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要大。
是排行在自己前边的皇子?
皇甫亮心里边不解,又?被?严钊驯的老老实实,根本不敢开口。
而太子与二皇子相差不过两岁,虽然兄弟俩性情不甚相投,但总归是熟悉的。
此时眼见二弟形容狼狈的倒在面?前,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如?此陌生,再回想父亲提起的妖人夺舍一说,却还有什么不信的!
只是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前天他与二弟相见的时候,对方还没有显露异样,只是短短两日功夫,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岂不奇怪?
再则,太子心里还存在着另一层隐忧——这妖人能夺舍二弟,未必不能夺舍其余人,如?是一来,天下岂不危矣?
太子心下忧虑,将目光从皇甫亮身上收回,严阵以待的问严钊:“此人既然心怀不轨,又?是如?何露了?痕迹,为你所擒?”
严钊听罢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
“好叫太子殿下知?道?,这是个蠢出生天的王八,连自己上身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便利欲熏心,急着在内廷逼迫宫人。”
太子微露讶色:“他既夺舍了?二弟,却不知?道?遮掩,反倒如?此肆无忌惮?可是有所倚仗?”
严钊心觉好笑?不已,却是干脆利落的给出了?答案:“没有倚仗,就是纯粹的蠢。这不,甚至都?没能反抗,就被?抓到这儿来了?。”
太子:“……”
而皇甫亮也是在这时候,才终于从二人的对话中知?晓,原来原身的确是个皇子,且还是这宫里排行第二的皇子!
这个意?识涌入脑海中之后,属于原主的记忆瞬间?向他打开了?大门?。
原来原主与他同名同姓,也叫皇甫亮,这个世界与他所知?道?的历史背景有所不同,元朝之后建立的朝代虽然仍旧是明,但皇族却姓皇甫?
只是此时此刻,皇甫亮却顾不上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满腹的怨恨与愤懑像开水一样肆意?翻滚——为什么偏在这时候让我想起来?!
严钊刚抓住我的时候没想起来,他妈的这时候想起来顶什么用?!
等?等?,却也未必啊。
皇甫亮想到此处,心头陡然涌上几分希望,怀着些的许侥幸心理,甚至于不需要演技,略微动了?动身体,影响到伤口之后,便蓄了?两眼眶的泪:“大哥,救救弟弟!”
他迅速翻阅着原主的记忆,继而找到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那一份特殊回忆:“大哥还记得当年?在建州,我们一起养的那只红毛狐狸吗?那是父皇猎到,专程给我们送去的……”
太子微露讶色,却不理会他,而是转向严钊:“他起初好像并不知?道?二弟身份,更无记忆?”
严钊神色随之郑重起来:“确实不知?。怎么突然……”
他有些不解,但好在答案就摆在面?前,拔出匕首来拍了?拍皇甫亮的脸颊,道?:“怎么回事?你先前分明不知?道?这些过往!”
皇甫亮克制住对于身边人的胆寒,稳定了?声音,佯装作态道?:“那妖人已经逃逸,不知?去向,这具肉身便又?复归我所有——严钊你好生放肆,还不把本王放开?!”
又?学着二皇子从前模样,同太子道?:“大哥,快来救救弟弟啊!”
太子是个聪明人,且也见过无数的聪明人,眼见着皇甫亮在自己眼前转眼珠子,就差没把心眼念出来,只觉得眼睛被?辣到了?。
这种蠢人居然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以目去看严钊。
严钊闷笑?出声。
对他来说,躺在面?前的皇甫亮简直就像是一本摊开了?的答案书?,只消伸手翻几页,就能探寻个一清二楚。
他脸上笑?意?敛起,稳步上前,匕首锋锐的尖端抵在皇甫亮眼眶上,略略发力,开始倒数:“三,二……”
皇甫亮没等?他数到一,就嚎啕大哭起来:“别?剜我眼睛,别?别?别?!”
先前一场审讯,他吃足了?苦头,现在当然不敢拖延,立时便全都?招了?:“之前不知?道?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间?就想起来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太子若有所思,低头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出了?监狱。
严钊紧随其后。
太子低声道?:“就在刚才,我们在他面?前点破了?二弟的真正身份。”
严钊豁然开朗:“这妖人顶替掉二皇子的时候,并不能得到属于二皇子的记忆,只有等?到他意?识到被?自己顶替的人的真实身份之后,才能知?道??”
太子道?:“当下也只能如?此作想了?。”
严钊另有些零碎事项须得审问,不曾回去复命,太子却往乾清宫去,将这新的发现告知?于父亲。
皇帝听罢,却是缄默。
彼时内殿无人,太子又?与皇帝父子情深,并无隔阂,当下便也就坦然问了?出来:“父皇好像早就知?道?宫中会有此变,故而早早使光烈(严钊字)巡于内宫?”
要知?道?,即便太子作为皇帝亲子,也不得随意?出入后宫,而本朝立国之初,更是定下了?规章制度,皇子年?满十二之后便要离开内廷。
严钊虽是皇帝义子,备受宠信,但若无特旨,只怕也不得行走于内宫,更遑论及时将人擒下了?。
皇帝微微颔首,算是应和?。
而太子想到先前自己来时,父母与严钊一处议事,显然三人俱是知?情,可这么大的事情,连严钊这个义子都?参与其中,自己这个太子却是丝毫风声都?没有听闻,不能不说是奇怪了?。
太子并不觉得是父亲对自己有失信重,亦或者多有防范,以他们之间?的骨肉羁绊,何须如?此?
他很?快便窥得了?其中机窍:“想是父皇只知?道?妖人会在我们兄弟之中择一夺舍,却不知?他会挑中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