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桃树抖了抖满树的花瓣，伴着春雨一起落下。红衣女子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语气似有调侃，“你一个桃花小妖，扮成女子住在这里，心里可是对身边的闺阁女子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桃花妖现出人形，身上是藕红色的襦裙，唇红齿白，长得如同凡间十五六岁的少女，可是细细看去，五官棱角分明，像是一块璞玉，只不过被打磨地太过精细。
桃花妖斜靠在枝桠上，丹凤眼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魅惑。
“凡人讲究男女有别，我既想留在恩人身边，又不想败坏了她的清誉，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虽是做了女子装扮，可声音如山间潺潺清泉流淌般清朗，温软如玉。
是个男人的声音。
女子捂着嘴痴痴地笑着，道：“你在她身边多年，应当晓得她是个睿智的女子。你扮了女装，声音也可以如同女子般尖细，怎就没想到把你那喉结收一收？你又可曾见过哪个姑娘会长喉结的？”
一番话让桃花妖羞红了脸，讷讷地看着红衣女子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瞧见他的反应，眉眼里都是笑意，安慰道：“她不是庸俗的女子，不会太在意这些条条框框，你平常注意一点，定然不会败了她的名节。不过你这番装扮倒是可爱的紧，想必她见你这样也愿意同你亲近些。”
桃花妖本就羞红的脸又红了几分，气鼓鼓的钻回了树里，抖着树枝以示自己的不满。
庭院里只剩下女子宛如黄鹂般清脆的笑声。
春雨过后的天空没有格外的湛蓝，反而阴沉沉的不见阳光，不过空气倒是不错，柔和的微风伴着泥土与百花的气息。
似锦在院内温了一壶茶，手上拿了一本史书，正津津有味的品赏着，不觉杯中的热茶已经饮尽。
桃花妖幻化成人形，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边，替她重新斟了茶。似锦没抬头，只是嘴角的笑意渐渐放大，眼睛继续盯着手中的书笑道：“你知道我喜静不忍打扰我，一番动作皆是轻手轻脚，不过你身上的香味也实在浓了些。”
桃花妖放下手中的茶盏，低着头，眼观鼻，有点委屈，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似锦听到声音“咦”了一声，抬头看着面前的桃花妖，藕红色的襦裙换成了淡青色的长衫，头发也束了起来。
“以前总见你女儿装扮，声音也是，总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今个你换回了男装，倒是让我很是诧异。”似锦盯着桃花妖道。
桃花妖脸色微红，语气似有嗔怪：“姑娘早已知道我是男儿身？”
似锦笑着点了点头。
“那姑娘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害得秦寐装了那么久！”
似锦抿了一口杯盏中的茶，道：“只是觉得你那模样甚是可爱，又怕你是不得已之举，才一直没过问。”
秦寐突然就想到昨日红衣女子的一番话，“你这番装扮倒是可爱的紧，想必她见你这样也愿意同你亲近些”，不自觉就红了脸，急忙岔开话题，“昨日院子里的红衣女子，可是姑娘救下来的妖怪？为何那妖怪同姑娘你去长得一模一样？”
似锦搁下茶杯，诧异地看着秦寐，“红衣女子？”
秦寐瞧着似锦是模样，同样诧异道：“姑娘不知道吗？”
似锦摇了摇头，问道：“那女子现在在哪？”
“那姑娘修为比我久，法力自然比我高深，所以秦寐无法探得她的气息。”
周围的花瓣像是应了声，随着气流朝着同一个方向绕了圈，然后忽然炸开，出现了一红衣女子，语调依旧是之前的语调，“你们无需纳闷了，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我就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语笑嫣然。
似锦看清女子的容貌，与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心中略微诧异。
红衣女子纤纤细手指着似锦，笑道：“我叫瑶华，是个伞灵，此番前来，正如小桃妖所说，来报答姑娘的恩情。”
似锦搁下手中的书，同样报以微笑，“我不曾记得救过你。”
“我记得就行了啊！”女子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让似锦十几年来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心着实颤了一颤，脑海里掺杂着许多杂乱的片段，疼的她忍不住皱眉。
这些片段似乎是一个人的记忆，主人公应该就是她自己。
只是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她想细细探究也来不及。
秦寐瞧着姑娘的脸色有些心疼，却又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不得已亲近。
瑶华眼角的泪痣颤了颤，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小桃妖，你还当真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番话用的是秘术，似锦听不见。而秦寐这般笃定的话语不自觉就红了脸，面上有些着急，瞪着眼睛似乎在威胁瑶华。
“起了就起了，男欢女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锦笑道。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秦寐问道。
“先前不是说了吗，瑶华是来报恩的。”瑶华回道。
秦寐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瑶华的话，万一他离开了眼前这人会伤害到姑娘应该怎么办？虽然他留在这里也无足轻重，毕竟他与瑶华之间差了几万年的修为。
不过瑶华接下来的话让秦寐瞠目结舌。
“瑶华对着妖灵之华起誓，在似锦有生之年定当护她周全，若是伤了她一分一毫，那便请妖灵之华将我锁在无尽虚妄空间，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受尽梦魇之苦。”
既然对着妖灵之华起誓，那就是不能违背的，况且无尽虚妄空间，那是个可怕的地方，在那里，也许死亡都会成为一种奢侈。
“为什么呢？”秦寐问。
“在我还未幻化成人性之时，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了一丝意识，能够听见声音，听见人间冷暖。可我不会动，不会说话。”微风吹过，伴着丝丝凉意，那桃花的香气也染了些寒意。
“我极力想变成人，想尝一尝人间酸甜苦辣。可是我只是一把伞，受尽了尘世污浊，若是想修炼成妖，除非有天赐的机缘。”
“……所以，姑娘便是你这天赐的机缘，对吗？”秦寐问道。
瑶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