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知道了。所以成全你们。”韩应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梁书源眉头皱起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了,不用解释,我也没说什么啊。”韩应已经开始不耐烦,而梁书源死死拦住不让他走:“韩应,你今天必须听完解释,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误会蹊蹊。”
然后韩应就听了听梁书源的解释,听完以后也没什么反应,“噢”了一声,走了。
梁书源一个人留在原地待了半天。他了解韩应,韩应不会吃回头草,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哪怕是因为误会分的手,哪怕这误会最开始的起因还是韩应自己,但这事,八成就这么结束了。
梁书源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成蹊和韩应,本来就不可能走得长久,任何一个女生都不能跟韩应走得长久,与其等到以后成蹊陷得更深了再被甩,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他也不知道他对成蹊有没有少年和少女之间的情愫,如果有,成蹊和韩应谈恋爱他却没觉得吃醋,只是有点担心;如果没有,为什么他看见成蹊哭得那么难受的时候,会有想揍韩应一顿的冲动?
但梁书源没料到,韩应竟然把他的解释听进去了,许是他确实觉得自己误会了成蹊,又许是他和成蹊的这段关系处得确实还算合他胃口,总之,周五下午放学以后,韩应竟然来找成蹊了。
后来,向来深信唯物主义的梁书源心想,他和成蹊,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跟韩应撞上,大概是天意如此。
韩应是牵着harris去找成蹊的,因为成蹊以前有几次嚷着要和harris一起玩,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然后在梁书源和成蹊家附近的路灯下,他远远看见成蹊的背虚靠着墙,双手环抱住梁书源的腰,头埋在他的肩头,一颤一颤的。梁书源抱她抱得也很紧,一只手还轻抚着她的头发。
韩应没觉得生气,就是觉得挺好笑的。这两个人这么情深意切的,那还来招惹他干什么?招惹了还不算,他都打算宽宏大量地放他俩在一起了,偏梁书源又跑来啰里啰唆地跟他解释那是误会。行,是误会,他信了,所以现在呢,这算什么?耍他好玩啊?
他右手牵着狗绳,左手插着兜,甚至笑出了声。
harris歪着头看见主人笑,它也高兴,兴奋地“汪”了两声,中气十足。
于是成蹊和梁书源看见了韩应,一个慌乱,一个震惊。
至于之后的事情,乱到梁书源都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发生的了。是成蹊去追的韩应还是梁书源去拦的韩应,现场是哭声还是笑声,是韩应先说的难听的话还是梁书源先说的挑衅的话,是谁先出的第一拳,他们两个打起来的时候成蹊拉的是韩应还是梁书源……都不记得了。
这场混乱最后结束在harris低沉的吼声、梁书源的惨叫声和成蹊崩溃的哭声里,那时候已经是深秋,梁书源穿得不算少,然而harris锋利的牙齿仍然狠狠地穿透了他的外裤和秋裤,獠牙刺进血肉里,咬下去的地方一片鲜血淋漓。
这件事情惊动了警察和校方,也终于惊动了韩应日理万机的区长父亲。
梁书源和成蹊的家长一定要学校给个说法,校长、年级主任和班主任头大如斗,一方面,韩应是权贵子弟,真要把他开除吗?得罪了区长怎么办,听说区长政绩显著,已经快要晋升了;另一方面,这事非同小可,如果被捅到社会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对学校、对区长的影响都很大。
就在学校焦头烂额的时候,韩盛霖没说二话,只说在封.建社会尚且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说,更何况是在现代社会,他请学校不必顾虑他的身份,一定要按照校规将韩应开除。至于harris,咬了人的狗是该击毙的,但梁书源后来听说韩应求了他爸爸很久,终于令他松口,饶了harris一条命。再后来,就是听说韩应要转去实验了。
“蹊蹊还是放不下韩应。其实一开始我都快把她劝好了,但韩应跟我打架的那天,他本来是来找蹊蹊和好的,蹊蹊知道这个以后,又开始惦记他。后来好像还跑去实验找过韩应一两次。”
梁书源这么说,孔见青冷不丁想起,韩应刚转到实验没多久,她跟他还不熟的时候,有一次听苗苗八卦韩应,苗苗说在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看见有外校的女生和韩应拉拉扯扯,那女生还一边哭一边说“那也不是我的错啊,你能不能别生气了”什么的。
现在想来,那个女生就是成蹊吧。
明明那时候她和韩应八竿子也打不着,听见他的八卦,不知怎么就记到了现在,然后突然在两年以后的今天,记忆和往事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梁书源笑了笑:“不过说真的,有时候我还挺感谢韩应的,他虽然对蹊蹊狠心,但是比拖泥带水强。她难受了一阵子以后,到底是放下了,后来她再也没有跟我提过韩应这个名字。”
“嗯。”孔见青应了一声。可是,真正的放下是释然吧,是听见那个名字从此再无波澜,而不是刻意将它埋藏在心底。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她毕竟也不认识成蹊,而且梁书源说,成蹊初三的时候就去z市念书了。
“所以,有什么感想?”梁书源问她。故事终于讲完,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孔见青盯着自己盘子里冷掉的饭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就挺一言难尽的。”她想了想,突然抬头看向梁书源:“不过,我可能没办法帮你和韩应化解误会,对不起啊梁书源。”
一开始她还存了一点帮他俩和解的念头,可是听着听着,她心里已经搅成了一锅浆糊。她根本无法理清楚这件事,错的是谁呢?是韩应、梁书源还是成蹊?她无法分辨,也不想分辨。就这样吧。
唯一一点抱歉就是对梁书源,虽然他没有强求她帮忙,但到底听了人家的故事,最后却什么都回馈不了。
没想到梁书源温和地看着她笑道:“其实故事讲到一半,我就已经不打算让你趟这趟混水了。我和韩应的事,还是我们俩自己解决比较好。但我觉得,这么跟你聊聊天还挺开心的,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说出来比藏起来要好。”
孔见青也笑:“嗯。不早了,一会儿要上课了,走吧。”刚说完,她看见梁书源的餐盘动都没动两下,她自己多少还吃了两口,梁书源这是……她说:“呃,你要不要再坐下吃点饭啊?我可以等你,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会饿的。”
“不吃了,”梁书源摇了摇头,“可惜了,明明今天有秀色当前,但是讲起一些沉重的事,反倒是没有胃口。”
秀,秀色当前?是说她吗?孔见青的表情僵在脸上。
梁书源看见她的表情,没忍住笑:“开个玩笑,别介意。走吧。”
噢。孔见青慢吞吞地跟着他一起去倒餐盘里的剩饭,然后一起回教室,虽然说是玩笑,但心里到底还是不平静了一阵子——这梁书源怎么跟韩应似的,学会调戏人了啊?有一说一,正经人突然开起玩笑来,怪吓人的。
走进教学楼时,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十分钟,路过三四个平行班,各个班门口都站了很多出来放风的男生,只有二楼的两个重点班门前冷清,离期末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大家都扎在教室里争分夺秒地做题。
而一班和二班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孔见青远远地看见,一个身高腿长姿势帅的男生,半靠着柱子,目光朝她和梁书源看过来,然后定住。
他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因是逆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如果是昨天,如果换了过去随便哪一天,她和梁书源并肩回来,在走廊上撞见韩应,她一定头大如斗,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怎么跟韩应解释、怎么把韩应哄好。
但偏偏是今天。她躲也不想躲,就这么直直地朝班门口、也朝他走过去,她没看韩应,但她知道韩应在看她。
而心里,竟然有种酣畅淋漓的报复感,又疼又痛快。
她确实无法判断今天梁书源讲给她听的事情里,错的是谁,可她生气了,生韩应的气。气什么呢?从食堂出来走了一路,直到此刻看见他,孔见青终于想明白心里的火苗是从哪里蹿上来的。
韩应,难怪你不让我跟梁书源走得近,是因为成蹊吧?因为在你看来他曾经抢走了你喜欢的女孩,直到现在,你也咽不下这口气。你绝对不允许他再一次从你身边抢走一个人,所以把我牢牢绑在你身边,来弥补你曾经的不甘。
她的眼眶有点干干的疼,她还以为,韩应是真的拿她当好朋友的,她以为韩应在乎她,就像她在乎他一样。
原来一直以来她的那一点因为韩应对她另眼相看而产生的得意和欣喜,全都是托了另一个女生的福。
在韩应的注视下,孔见青一步一步走得不卑不亢,直到跟他擦肩而过,她也没打算跟他说一句话。而正要拐进教室的时候,韩应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
他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讽刺谁:“怎么着,跟梁书源吃了顿饭,连话都不跟我说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