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啥要跟你坐同桌?图你嗓门大,图你黄段子讲得好?
孔见青没有理睬他,略略思索了下,在沈中天的前座坐下。
大家按照各自的排名选位置,她不好帮李莱茵占座,把旁边的人赶走,所以她就选择了第二排不太受欢迎的三人位,并且她坐中间,这样李莱茵能多个机会和选择。
没想到她才刚坐下,一个已经在第四排落座的男生听见沈中天刚才叫孔见青的名字,他激动地戳了戳沈中天:“孔见青?谁是孔见青?坐第二排的那个女生是孔见青?”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他兴冲冲地挪到了孔见青左手边,一屁股坐下:“我换一下,我不坐刚才那儿了,我就坐这里。”
孔见青:“???”
她疑惑地看着旁边的男生,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的,笑起来有点憨。她确定她不认识这张脸,但是这张脸的主人却好像认识她似的。
他朝她咧嘴笑:“久仰大名啊,孔见青。”
“久仰大名?”孔见青不解。
“实验六班的第一名,我知道你,但你八成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闫旭。”
孔见青明白了些:“你也是实验的?哪个班的?”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人家认识她,知道她是六班第一名,可她对人家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目中无人了?
闫旭的成绩显然不错,起码中考发挥得比孔见青好,因为他是排在孔见青前面进来选座位的人。可她确实不认识他,孔见青不是那种会关注周边人事物的人,哪怕初三下半学期每次考试都在第一考场,而考场中的三十个人来来回回变化并不大,但半年下来,她依然只对她为数不多的感兴趣的几个人有印象。
“四班的,在你们班楼上,”闫旭大大咧咧的,“你不认识我太正常了,我也就中考这次发挥得比较好,平时在学校都是被你们这些大佬碾压的水平。”
他讲话的语气坦率又真诚,孔见青忍俊不禁:“你这一次顶别人一百次,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说话间,老白已经点到李莱茵的名字,孔见青一个激灵,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给她示意自己右手边的空座。还好还好,运气不错,位置没有被人占掉,要不然她还真的没法开口请人家不要坐在这里。
然而李莱茵目不斜视地走过来,看也没看孔见青和她旁边的空座,直接越过去,奔向后排。
孔见青脸上的笑容僵住,她扭过头,眼睁睁地看着李莱茵坐在了第五排的座位上。
她不想和自己坐一块了,为什么呢?就因为韩应来找的是她吗?虽然说不上难过,但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看来,她上高中以后的第一次交友尝试,失败。
闫旭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疑惑地往后看了看:“那个女生是你初中同学啊?你怎么老看她?”
孔见青淡淡地说:“不是,就今天刚认识而已,不怎么熟。”
教室里老旧的空调“呼哧呼哧”地喘着冷气,像哮喘病人的肺。但孔见青心中因为初到新环境而产生的忐忑和躁动,终于也在空调有一搭没一搭的冷气中沉静下来。
她想,或许老白的话说得对,她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
之后的几天,高一的新生们轮番去赶开学典礼、心理健康教育、安全教育、学习规划与经验分享的场子。而三天后,军训正式开始。
军训并不在学校本部进行,早上七点半,十几辆大巴车分批次把新生们运到了市郊的一个非专业军事基地,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
到了基地,先分宿舍、领被褥和军训服,然后学习叠豆腐块。依然是六人寝,便还是按照在校时的宿舍安排进行划分。在学校的宿舍里住了三个晚上,孔见青跟几个室友相处得还不错,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没有什么矛盾,能做到“相敬如宾”。而入学当天没有到宿舍报到的岳文辕,一直到军训这天,也没有搬进宿舍里。
在教室里,孔见青就坐在岳文辕的斜前方,她俩在初中时算是点头之交,也能说的上话,她便问过岳文辕一次:“你不住在宿舍啊?”
岳文辕淡淡地说:“我爸妈怕我不习惯集体生活,托人在学校找了一间教师宿舍,我住在那里。”
孔见青了然,噢,原来是特权阶层。
不过所谓“特权阶层”,倒不是说岳文辕家里有权有钱或是怎样怎样,她后来跟岳文辕熟悉了以后,知道她的爸爸刚刚退休,而退休前也不过是某机关单位的一个副科长,她的妈妈是小学里的图书管理员,不算什么权贵家庭。
但对于以升学率为唯一目标的一中而言,成绩就是最大的特权。岳文辕作为中考考了全市并列第二名的顶尖苗子,没有流失到省里的名校,“屈尊降贵”选择了市一中,向一中提出要间单人宿舍这种要求,不算什么大事。
岳文辕不仅不住在集体宿舍,连饭也不去食堂吃。每次到了早中晚的饭点,她总是逆着人流去往教师宿舍的方向,她爸爸每天一日三餐给她做小锅饭。
一开始班里还有很多人对她议论纷纷,说她只会学习,没有自理能力,是个巨婴云云,时间久了,流言渐渐消散,班里的同学只剩下了对她的羡慕,因为……食堂的饭真是太难吃了,好羡慕她每天有人做饭吃。
不过孔见青却因此对岳文辕有些刮目相看。因为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自己享受了“特权”,开了“小灶”,她一定会非常羞于告诉别人,哪怕别人问起,她恐怕也会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她会担心别人在背后像议论岳文辕一样议论自己,担心自己向别人呈现一个“巨婴”人设。
可岳文辕对此毫无顾虑,孔见青问起她的时候,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我住在教师宿舍”,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的特权,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孔见青觉得这是另一种勇敢与能力。
而岳文辕的“特权”又一次生效——她没有上大巴车,也没有出现在军事基地的宿舍里。
大家领完被褥,收拾东西的时候,孟歌扭头跟马雨飞说:“咱们宿舍怎么还是五个人?岳文辕不会连军训也不参加吧?”
马雨飞笑了笑:“人家可是全市第二名,老师和学校的心头肉,老白怎么舍得让她受军训的苦?”
孔见青皱了皱眉,觉得马雨飞的话非常刺耳。可她到底也没有开口替岳文辕辩解什么,一是她跟岳文辕也算不上朋友,二是,岳文辕大概也不需要她帮她辩解。
陆然对此不以为意:“五个人不好吗?空出个床位,刚好放咱们的行李。”
孟歌毫不留情地打击她:“想什么呢,这可是军训,每天都要按照军事标准查寝的,怎么可能允许你把东西乱七八糟地放在空床位上?”
孟歌说的不错,军训并不是闹着玩。
整理完内务,便排队进入礼堂进行军训动员,午饭后,正式开始训练。
一个班分到一个教官,除此之外,每两个班还有额外一个教官负责统筹,所以一班和二班顺理成章地划到了同一块训练区域。
光是排队列、立正稍息、整齐报数这几项,就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然后便是无休无止的站军姿。军姿站了三天,新生班的同学们肉眼可见地变黑了不少,哪怕像李莱茵这种十分注重外表的,一到休息时间就掏出各种霜和喷雾,往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又抹又喷的,几天下来仍然黑了一个度。
这天午休过后,照例是站了一个小时军姿,许是一班和二班今天的表现都不错,三个教官一商量,大发慈悲地把大家带到了植物园区,安排了一项休闲活动。孔见青对休闲活动不感兴趣,只是到了园区里,有大大小小的树丛遮挡笼映,终于可以凉快会儿了。
而园区里不仅有树丛,有假山巨石,还有两个小池塘,池塘里稀稀拉拉地铺着荷叶,虽然也有荷花,但是到了花期末尾,荷花明显有些颓败。荷花之上,搭了一层细麻绳编织的网,悬空的,不太像渔网,也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再往上,一根长约十米、直径约二十公分的看上去很结实的树干架在池塘两端,树干的表面削去了一层,是平的,像个独木桥。
两个班的学生围着池塘分散开来,刘总教官指着横躺的树干说道:“这是咱们基地最好玩的一个项目,既锻炼平衡,也锻炼勇气。有没有同学想试试?”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那根结实的木头,不是像个独木桥,它本来就是个独木桥。而同时议论声瞬间此起彼伏,开玩笑,直径二十厘米的木头,一个没踩稳跌进池塘里,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池塘上面铺着的一层麻绳网,就是做这个用的?
刘总教官见大家没人敢冒这个头,无奈地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两个教官:“王教官,你先给大家打个样。”
过独木桥看着吓人,但对于他们这些常年玩这个的教官而言,说是“如履平地”也不过分。
王教官走到桥边,先踢了两下木头,给大家示意:“不管是日常演练还是战地实操,过桥之前要先看桥身是否稳固。大家可以看一下,这跟独木桥嵌在土地里,非常结实稳固,不会晃动,是非常安全的。”说着,他已经轻松上去,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平稳,边走边讲解,十几秒后,顺利过桥,激起雷鸣般的掌声。
有几个爱起哄的男生鼓掌鼓得尤其响亮,还吼了句:“好!”
刘总教官淡淡地瞥向他们:“我看咱们有几个男同志很积极嘛,你们谁先来尝试一下?放心,就算没踩稳摔下去,咱们也有网接着,很安全。”
那几个男生默默地把脖子缩了起来,倒不是怕摔怕死,他们也知道很安全,就是……这根木头真不算粗,表面削平的宽度只有十厘米,万一摔下去,多丢人啊,这么多女生看着呢。
“大家穿上这身迷彩服,就是我军的后备兵,这点勇气都没有,对得起身上的衣服,对得起这两天流的汗吗?这样吧,两个班的班长先来给大家演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