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其实也被雷声吵醒了,他只是故意不睁开眼睛,他知道容妃在抚摸自己,在看自己亲自己,心里觉得十分甜蜜。如果说之前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她真地爱他,扬州的事后,他再不怀疑。等容妃睡着后,他才睁开眼睛,看着她,这张睡脸,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但他忽然觉得很奇异,沉璧的纯净,是另一种很强的力量,天然的力量,她说不准正是真主阿拉的使者,所以她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怎么也会相信了这些!忽然之间,他又想起容音来,不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也是那样美好,天然的美好,可那样的脆弱……他又想起宁馨儿来,她也很美好,率性的美好……那个时候,她问他:皇上,您这么好,为什么不爱宁馨儿呢?为什么不爱宁馨儿呢?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等失去时失去了,他才明白……但对沉璧,他一早就明白了,这也许正是因为他以前错过太多……
皇帝要按计划去孔庙,让璎珞十分吃惊,傅恒道:如果现在改变行程,会引起怀疑。璎珞便知道这是傅恒和皇帝商议的结果。銮驾进山东境内后,皇帝巡视了峄山湖,去邹县孟庙拜谒,到曲阜孔庙行礼,直到五月下旬才回到圆明园,太后一行已回来。回来后他便颁旨,增加江苏、浙江安徽三个省的学额,由学政代为选拔推荐有才学之人,再进呈御览,酌情授以功名或予以录用。
容妃业已大好,她还是住在天地一家春,福康安从庆妃的杏花春馆搬出来,和她住在一起。但皇帝不再翻她的牌子,后宫一派祥和。
其木格自容妃归来,开始常去请安,说自己好好学习了泡金瓜贡茶,容妃只是淡淡,话不多说。其木格便觉得是她已失宠的原因,又见她清减了,不知是因大病一场,只道她是伤心抑郁,心里不免高兴,便去讨好皇后那拉氏,那拉氏对她倒是和颜悦色,各种受落,她便将容妃丢淡了。皇帝翻过她的牌子,但她发现皇帝都不和她亲热,她不能说什么,又不能张扬或问别人。
宫里风传容妃在南巡时得罪了皇帝,早会上便有人态度不善,庆妃和令嫔都关心来问,容妃叫她俩不要担心自己,令嫔见她宠辱不惊,十分佩服。那拉氏看在眼里,心里却有疑惑,只静观其变。好多人便暗里给李玉德胜送东西,什么鼻烟壶,古玩,吃食,应有尽有,德胜请示李玉,李玉叫他收,说是不收白不收,只讲清楚,皇上翻牌子全凭自个儿的喜好,可别怨他俩,但送的人就是络绎不绝。
傅恒夫妇一直没送消息给富察府,到归马神庙街那日,问安已毕,便告诉老夫人,福康安已出继给容妃做儿子,将来由福隆安承袭忠勇公爵位,众人皆意外又欢喜,老夫人放下了大心事,福隆安这半年养在身边,老人真是宠他疼他的了不得,应验了二嫂当日说的话,但对福康安毕竟很有感情,且他是傅恒的长子。
忽听二嫂笑道:额娘,璎珞和傅恒还有大礼送你!老夫人的眼睛已基本看不见,不明所以,以为是两人南巡带回来什么新鲜物品,于是笑着点点头。璎珞便走到她前面,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立刻感到了一阵胎动,不禁惊喜万分!璎珞又拉着她的手,到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于是笑道:这么大了?!
二嫂便在一边笑道:额娘,五个月了呢!南巡船上知道的。老夫人笑眯眯地道:好好!这礼物额娘太喜欢了!璎珞好孩子!又道:傅恒,你一定要仔细璎珞!傅恒忙笑着应了,然后上来扶着璎珞去侧面椅子里一起坐了。二嫂便叫乳娘抱了福隆安出来。这孩子如今已经九个月大了,长得十分壮实。乳娘见璎珞又怀孕了,也有点儿意外,忙恭喜,然后将孩子抱给傅恒,福隆安竟然毫不认生,咯咯直笑。
傅恒将他紧紧地抱在肩膀上好一阵,不停问他,有没有想阿玛,才将他放在自己膝盖上坐了,又亲他的小脸。璎珞伸出手去,欢喜地摸了摸他的头,他于是看着璎珞。乳娘在夫妇俩身后笑道:小少爷,你额娘马上又有小弟弟了呢!你就变成二少爷了!福隆安也许是听懂了这句话,又咯咯直笑。众人都感染了他的欢乐。因璎珞不方便抱孩子,老夫人便叫夫妇俩带着福隆安回房。
富察府知道夫妇俩都不愿意住尔晴之前的屋子,年后便收拾了另一处院落,进屋子后,傅恒端了一把椅子让璎珞在床边坐了,再把儿子放在大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小家伙儿到处爬,蹂|躏被褥,笑个不住。夫妇俩看着儿子,心里欢喜满溢,傅恒不停地和他说话。过了一会儿,傅恒将福隆安抱了,凑近璎珞,福隆安便去亲璎珞,璎珞也好好地亲他。他伸出手去,要璎珞抱,又咯咯直笑。
最后傅恒将他抱在膝盖上坐了,他便安静地一直看着璎珞。傅恒笑道:儿子真是喜欢额娘!璎珞笑嘻嘻地道:马上女儿就出来了!后来傅恒将福隆安抱出去给乳娘后,便回来要她在床沿上一起坐了,搂住她。璎珞笑道:女儿生了看你喜欢谁?傅恒柔声道:不用想了,总是你。
二嫂还在堂屋里陪老夫人说话,老夫人感慨道:没想到璎珞这么能生养!你不是说她很瘦?二嫂笑道:您可以放心了,想是紫河车用的好,那时候傅恒回来讲,叶大夫说药经上记载‘紫河车欲得首胎生男者佳’,又要首胎还要生男的,我们可设法寻了好多呢,比如今外面卖二百五十两银子一斤的五等参还贵。雪莲也是宫里常年供给的,外面根本寻不到,傅恒的媳妇儿金贵着呢!
原来,去年老夫人很是担心,傅恒年纪不小了,福康安又进了宫,知道璎珞身子骨小,想过给傅恒纳妾,傅恒功成名就,要什么有什么,可就是子嗣不充。但知道劝傅恒没用,尔晴在的时候他就不纳妾,璎珞来了就更不会纳,只是每每和二嫂说起来,总说他不体谅老人的心,自己都快去见老爷了,他却不改固执。二嫂自不好和傅恒璎珞说什么,只和大嫂一起,助傅恒张罗了此事。所以今天二嫂特别高兴,她也没想到,璎珞那么要强自在一个人,不像儿女心重,竟如此愿意生子。
老夫人又道:傅谦媳妇儿去年掉了两个,今年好容易怀住了,每次听她的事,我就担心璎珞这孩子,还好,还好。二嫂道:嗯,傅谦媳妇儿看着身子好,哪知不行,各种补也不见效,傅谦待她还算好,但我瞧着,他定是要娶妾的。您一直不告诉傅恒他们,就是怕傅恒听了忧心璎珞,如今可算大好了。
夫妇俩在马神庙街住了三日才带着福隆安回春和园。这三日里,二嫂分别和璎珞傅恒单独说了一阵话。
她笑嘻嘻地拉住璎珞,问道:这孩子,是不小心吗?璎珞见她这么问,脸红了。因为她和二嫂十分亲近,所以家里只有二嫂知道她生了福隆安之后在喝药避子。二嫂见她这般模样,便道:忘了喝药?于是璎珞说自己知道额娘的想法,所以年后便将药停了。二嫂笑谑道:一停药就有了?璎珞脸又红了,点点头。二嫂瞅着她,抿嘴道:真瞧不出,你这般能做大事的,却是个小媳妇儿,傅恒真是有福气!他待你定是好吧?!璎珞知道二嫂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再点点头,脸更红了,但心里得意之极。
二嫂又道:我们搬来这东府里不久,前面那位就被傅恒关进了家庙,我没怎么见过她,就听额娘抱怨了,说是虐死了婢女。接着亲蚕礼那日,她从宫里回来已……听说是得罪了太后......你不知道,虽然对外报病卒,但那时候傅恒不在家,我和额娘及大哥一家都很害怕那事儿没完。额娘只是因为安儿,我看她十分不识大体,终于闯出大祸来。喜塔腊家怎能养了这么个女儿,还是咱家娘娘身边出来的,她家倒算识趣安静,没来聒噪。如今富察家真是否极泰来!璎珞知道富察府什么都不知道,自不谈那事,只高兴地和她说自己不怎么害喜,觉得这是女儿。二嫂笑道:闺女比小子贴心!我就是没闺女!额娘可夸你懂事了!
二嫂对傅恒说的话题,可就不那么愉快了。傅恒听她说完,不觉生气。二嫂又道:额娘如今不出门,我出门也少,她们说也避开我,是金夫人告诉我的,说是早已传遍了,她说她绝对不信,但我瞧着她也有怀疑,想是因去年璎珞那么爽快就答应救嘉妃,何况是别人。傅恒道:我倒是不在乎,但皇上要是知道了……也不能让璎珞知道,她会十分生气,我担心动了胎气。便把璎珞一路之上水土不服的事说了,二嫂叹息道:她没和我说,为了你和富察家,她也是受苦了,好在,你们和皇上都住在圆明园那边,不在城里。傅恒道:皇上让我们住在春和园是因别的缘故,事情就能传成这样?
二嫂道:天子脚下,无风不起浪,别说这样的八卦,定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这几日你们回来,我又嘱咐了府里的管家,千万不能让璎珞知道。我瞧着,是去年皇上那匾没考虑周全。傅恒略沉吟道:那件事,好多人都知道,公开抓的人,要瞒也瞒不住。就是没那匾,照样有人说,总之我和皇上的事,宫里的事,总会有人想作文章。二嫂,您别担心,皇上不容易知道,没人敢告诉他,只要不让璎珞知道便好。二嫂道:你想过没有,璎珞在南巡途中怀孕,又得有人说!
傅恒吃了一惊,心想,确实。只道:别人都看见了。其实一路之上,璎珞不去参加命妇活动,因为她一直不怎么舒服,而且怀孕了也不想见人,更不喜欢和夫人们交际,只去了牛首山踏青。但从江宁出来,她的肚子已遮不住,跟随皇帝走陆路的官员命妇很多人都看见了。二嫂道:所以我才担心,皇上迟早会知道。我和你说,就是想让你有个准备,别到时候不好应对此事。傅恒笑道:谢谢二嫂,我倒想看看,谁敢不要脑袋胡说八道!传这流言的人,定是别有居心。我再想想怎么办,一定不要让额娘和璎珞知道。二嫂点点头。
此时,魏湄也怀孕届四个月,在南巡途中她便亲自感谢了璎珞,后来知道璎珞也怀孕了,自是更加高兴。她现在和永琪的两位格格熟悉起来,因胡嘉佳和她性子更接近,白日里便常来待在她的五福堂。魏湄一直没有不舒服,她回圆明园后,所有师傅又回来给她上课,但每日里只上一样,免她劳累。皇帝有时会去和她晚膳然后再坐一会儿,二人还是琴棋书画那些娱乐。魏湄现在觉得去年纳兰夫人和她说的话十分正确,皇帝对她日久生情。
倏忽到了七月底,南巡回来已两个月。这日晚饭后,皇帝又在坐榻上,轻轻抚摸她高高的腹部。天气热,两人的衣衫都很薄了,皇帝的下巴搁在她的右肩上,她心里一动,转头亲在皇帝的脸颊上。她的吻带着一点怯怯,皇帝一笑,搂着她,任她轻轻柔柔在他脸颊上辗转了一会儿,然后亲住了她的唇。她已很久没和皇帝亲吻,脑中轰然一响,浑身瘫软在皇帝怀里。灯烛明亮,两人亲了好一会儿,她的脸通红。
正昏昏然,皇帝分开了两人,叫细君扶她去另一边坐了。她于是理了理头发,皇帝笑看着她,下榻站起身来,道:朕回去了,下次再来,你坐着。说着便向外走。李玉原候在门外,两人一径去了。她还是让细君扶着,走到门边,看皇帝主仆消失在夜色中。细君见她惆怅的神情,便笑道:主子,现在皇上待您可真好,去年这时候,皇上在哪儿呢?魏湄点点头,去年这时候,她也怀孕五个月了,可她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直到生。忍不住想:皇上今晚不知去谁那里?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惆怅,慢慢转身回屋里。
皇帝回了乐安和自己的寝宫,容妃早已等在那里,见他进来,便盈盈下拜。他立刻扶起她来,揽着她一起在榻边坐了,见她容光焕发,娇艳如初,微微一笑。李玉在一旁也一笑,道:皇上,奴才去叫人准备沐浴。说着出去带上了门。皇帝于是照例问福康安。两人说了一会儿,皇帝便道:好久不见,你想朕不?容妃嫣然一笑,道:想。皇帝立刻亲住了她。也不知亲了多久,彩云上来回道:皇上,娘娘,准备好了。皇帝于是放开她,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从内室的走道走去浴室。
到了沐浴间,容妃便让宫女们都下去。然后自己为皇帝宽衣,皇帝在中间还亲了她好几次,她都柔柔地微笑。接着她自己脱了外衣,扶着皇帝走入一边水池里。她白色的中衣薄衫浸在水里,立刻湿透,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她仔仔细细服侍皇帝洗浴,中间皇帝将她抱在怀里好几次,她直笑,埋怨道:皇上,不要,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洗完呢!
皇帝终于洗好,便在边上的坐榻上半靠着,拿起宫女上的热茶来。容妃走入另一边的水池中洗浴的时候,皇帝在侧面一直看着,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滑腻娇嫩,毫无瑕疵,她也不时侧头对着皇帝微笑。她出浴以后,宫女给她擦净,套上白色棉布袍子,结好带子,皇帝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笑道:你就是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