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回到一楼船舱,取了十文钱递给二牛,又不甘地盯了一眼后者手中纸卷,道:“这是你的跑腿的赏钱,我家小姐说了,谢过徐大人的美意,但是无功不受禄,东西你原封带回去吧。”
二牛没有接这十文钱赏钱,实在是瞧不上眼,人家二牛哥现在好歹是靖安伯的长随,若是算上年终奖励的话,一个月的薪水能达到五两银子,妥妥的家丁界金领人物。
“我们家老爷的诗词王大家不要吗?”二牛挠了挠头嗡声问。
秋雁没好气地点头,二牛噢了一声,转身便往船舱外走去,他虽然憨厚,但也不是一根筋的白痴,既然人家不要,自然不会继续硬送。
“哎,赏钱!”
二牛头豪气地挥了挥手:“不用了。”
“真是傻大个,有赏钱也不要。”秋雁不由嘀咕道。
正当二牛行到舱门口,迎面便遇上一名风韵犹存的妇女,正是外出归来的秀春楼老鸨金妈妈。
金妈妈差点跟二牛撞了个满怀,拍着爆凸的胸口夸张地道:“哎哟,哪来的野男人,吓了老娘一跳。”
二牛闻到一股扑鼻的脂粉味道,面红耳赤地后退了数步,金妈妈胸前两座含蓄欲露的肉山闪到他的眼和纯洁的心灵了。
“哎哟,真是壮实呀!”金妈妈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身高近两米的二牛,虽然姐儿爱俏,但像金妈妈这种年龄的姐儿却是更喜欢壮实能干的。
这时,金妈妈身后跟进来两名文士打扮的老男人,其中一人见到二牛顿时轻咦了一声,露出一副便秘般的思索表情。
二牛见到此人亦是愣了一下,继而憨笑道:“唐……唐公子!”
那眉毛稀疏的干瘦文士一拍额头道:“你果然认识本公子,哎,本公子想起来了,你是徐子谦的仆人,叫什么来呢!”
二牛咧嘴道:“小的叫二牛!”
“对对对,二牛,你家主人在此间?”干瘦文士贼眼溜溜地往船舱里看。
二牛老实地道:“我们老爷不在,小的是奉命来送东西给王大家的。”
这时金妈妈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道:“唐公子,你说的徐子谦可是钦差徐大人?”
那眉毛稀疏的干瘦文士不是别个,正是唐寅唐伯虎,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还自称公子的,除了这老骚男也没谁了,而站在他旁边的中年文士叫文璧,表字征明。唐伯虎与文征明均是苏州吴县人氏,而且是同窗好友,与祝枝山、徐祯卿并称为“吴中四大才子”。
这时,唐伯虎啪的打开折扇,一边摇一边笑道:“可不就是他了,本公子当年在洪州(南昌)跟徐子谦相交,彼此十分熟稔。”
话说唐伯虎当年被困在南昌,为了能脱身离去,每天装傻扮癫撒酒疯,最后徐晋给他出了一条“妙计”,那就脱光了在街上果奔。
结果这货极有创意地把衣服结成包袱挑在竹竿上,在大街上一边果奔一边吟诗,正好冲撞了宁王朱宸濠的仪仗队,终于激怒了宁王,把他打了一顿板子后扔出了南昌城。唐伯虎养好菊花后便愉快地离开江西,返回了老家苏州吴县。
现在的唐伯虎不用装癫扮傻,穿着十分干净,倒是不像之前那样邋遢了,不过五十多岁的老人拿着折扇耍帅,实在没什么看头。
金妈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立即目光炙炙地盯着二牛,笑眯眯地道:“二牛小兄弟,你们家老爷送什么东西给翠翘啊?”
二牛还没回答,秋雁便道:“金妈妈,徐大人给小姐送来了一首诗词,但是小姐婉拒了。”
金妈妈闻言顿时跳脚了,肉紧地道:“这傻丫头,怎能拒绝徐大人一片好意,二牛兄弟,交给我吧!”说完便嗖的把那幅卷纸夺过来,突然之下,二牛那货根本没反应过来。
“金妈妈,住手!”
金妈妈刚想把纸卷打开,王翠翘正从顺着楼梯走下,连忙出声叫住前者,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般动听。
唐伯虎和文征明循声望去,两人均是眼前一亮,前者还露出迷醉之色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小生唐寅见过王大家!”
文征明亦拱手道:“文某见过王大家!”
这时王翠翘已经走下了楼梯,一身湖绿色的连体长裙,秀发束成簪花蝴蝶髻,眉似春山含黛,目若秋水为神,端的是风华绝代。
“小女子见过唐公子,文先生!”王翠翘向着唐伯虎和文征明两人盈盈一福道。
文征明乃江南一带有名的大才子,擅长书画,与王翠翘这个江南名妓有过交集,王翠翘还向他请教过书法,所以称其为先生。
王翠翘向唐寅和文征明施完礼,转身对金妈妈轻道:“金妈妈,东西还给这位二牛兄弟吧,咱不能收下。”
金妈妈不悦地道:“傻丫头,这是徐大人主动赠给你的,为什么不能收。”
王翠翘解释道:“王绿珠已经用了徐大人的诗参赛,我自是不好再用他的。”
“那有什么关系呢,她能用咱们也能用,你傻丫头还认什么死理!”
唐伯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自己这么一个以诗词出名的大才子就柱在这,而且这次上门正是受了金妈妈的邀请,准备给王翠翘作一首诗词,结果金妈妈见到徐晋的诗词便把他晾一边了,唐大才子自然觉得很没面子。
至于文征明,他不擅长诗词,这时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老友出糗。
“咳咳!”唐伯虎连咳了两声,从金妈妈手中取过那幅纸卷道:“徐子谦于诗词一道的造诣还是相当不俗,且让小生先鉴赏一二!”
唐伯虎说完便老神在在地把纸卷打开,摇头晃脑地吟起来:“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咦,这不是像徐子谦的风格啊……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嗯,此句不俗,且再往下看,徐子谦这首古体诗还挺长的嘛。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