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向来早熟,这般口吻也是时常有的,只是今天……
他们总觉得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或者?不该用长大,而?是成熟。
一个心智成熟且强大的成年人。
秦咏和许氏自然想到了十?三年后,他们既欣慰又心疼。
儿子七岁早熟,二?十?一岁更加成熟稳重……
可二十?一岁,也还是很年轻的年纪啊。
他们的孩子,是苦大的。
许氏温声道:“你说。”
秦咏也眼巴巴地看着秦九轻。
秦九轻:“我们离开皇安城吧。”
离开皇安城,离开秦家,离开这个没有丁点温暖的是非之地。
秦咏和许氏微怔,但很快秦咏便道:“我和你娘也想着再过几?年,就和你商量下这事……”
秦九轻:“现在时机刚好。”
秦咏怔了下,还是问他:“你对世俗的功名……”
秦九轻摇了摇头。
其实见过方才的那些神药,夫妻二?人已经明白,他们儿子早就踏上修行大道,早就不是俗世的普通人,功名利禄的哪里能比得上问鼎天道。
秦咏和许氏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失落,反倒是松了口气。
也好,离开秦家,离开皇安城,他们就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许氏想起那徐家,忍不住道:“十?二?仙山已经有仙人来选传承,我们此时走了,会不会耽误你的前程?”
秦九轻眼眸微垂:“不会。”
上回他七岁时,正是在这次挑选中去了天虞门,踏上修行路。
可这次他绝不会再去天虞门,也无意七岁就入十二?仙山。
修行固然是越早越好。
可七岁入道,从此断绝俗世,再回首亲人故去,心魔终生?难解。
秦九轻这次不急着入十二?仙山。
他自有修行之道,身在何处皆是修行。
见儿子有主张,秦咏和许氏也不再多说,拿定主意道:“好,我们明天一早便离了皇安城!”
秦九轻看向父亲:“爹爹要如何向老太太辞别。”
秦咏一愣。
秦九轻知道父母心性单纯,想不了那许多事,他轻声道:“我们要走,但不能上偷偷摸摸离开,我们要走得正大光明,走得不留后患。”
秦咏看向他:“怎讲?”
秦九轻:“我掉进冰湖,一命呜呼,父亲会怎样?”
秦咏心一沉:“我定要和那贼人同归于尽!”他会先安置了诺儿,然后和那凶手拼个你死我活!
秦九轻:“大丰有律法,您也是有家族的人,怎能去和人拼命。”
秦咏一愣。
秦九轻:“明日一早,我高烧不退,命绝于此,您和母亲只管去主屋讨公道……”
秦九轻把计划说给父母听,秦咏和许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
若真成了,他们可以走得干脆利落,从此和秦家一刀两断,再无牵扯。
唯一的问题是,秦咏问:“你可以假死?”
秦九轻:“嗯。”说着他看向小白骨,小白骨和他心有灵犀,赶忙从乾坤珠搬出九大寂。
这一幕要说不诡异那是假的,凡夫俗子的秦爹秦娘吓了一跳。
秦九轻在成年的身体中睁开眼,看向父母。
秦咏:“……”
许氏:“……”
讲真的,能稳稳当当坐着,他们这心性也是异于常人。
秦九轻低声唤道:“爹,娘。”
只这两个字,距离感消失了,秦咏和许氏回过神来。
是他们的儿子。
那双眼睛,这个声音,是他们的儿子。
细看五官,也依旧能看出儿时模样,只是就像小骷髅说的,他们成年后的儿子,过于英俊了!
秦咏站起身,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欢喜道:“当真比我帅!”
秦九轻:“……”
许氏噗地一声笑出声。
秦咏心里乐滋滋的,越看这无敌帅气的成年儿子越自豪,他站在旁边问道:“我俩现在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许氏瞪他:“老不羞的。”
秦九轻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他其实是有些?不安的,他怕爹娘无法适应,怕他们觉得是十三年后的自己抢走了他们七岁的儿子。
原来不会。
他放心了。
也许人是有一双能够看到灵魂的眼睛的,能看到挚爱之人的灵魂。
但是要用心去看。
他的父母看得到他。
无论时空如何轮转,无论经历怎样颠簸,他们心中有他。
他始终是他们的儿子。
白小谷骨看着站在一起的秦爹爹和九大寂,来了句:“大爹爹,小爹爹!”
一家人:“………………”
秦九轻把他拎过来放腿上:“不可胡说。”
白小谷自然而然地环住他脖颈:“哪里不对?”
秦九轻咳了下,给小骨头洗洗小脑袋:“以后在外面你可以唤我哥……嗯,兄长。”哥哥两个字到底是没说出口。
按理说小白骨比他年长,但真要按年龄算,那爹爹和娘亲都是小骷髅的重重重重孙辈。
索性不论年纪了。
按体态,小白骨至多十?六七的样子。
小白骨忽视兄长二字,直奔重点:“哥哥?”
秦九轻:“……”
小白骨懂了:“哦哦,是不是要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叫?”
秦九轻:“……………………………………”
这脆生?生?一句话,让屋里针落可闻。
孩子们的闺房乐趣,老父亲老母亲着实有点没耳朵听。
“咳,娘去热菜。”
“咳,爹去生?火。”
这又是爹爹又是哥哥的……
天呐,儿子果真长大了!
第42章 所谓假哭
一家人用过晚膳, 早早回屋休息。
秦咏和许氏今晚可谓大起大落,即便秦九轻给他们调理了身体,精神上也十分疲倦, 更不要说明天又是一场大戏,不养精蓄锐, 如何能有力气?
父母早早睡了,秦九轻用成年的视角再看这个小院子, 万千感慨。
原来他儿时睡得床这般窄, 原来他儿时以为很高的桌子这般矮小, 还有那株他梦见过?无数次的海棠树——
梦中它高耸尖锐, 孤零零地立在一片荒宅上,枝干枯了, 树皮脱落, 盛放的海棠花被鲜血染成红,散发着刺鼻的腐腥气。
可眼前的海棠树只是一株海棠树。
没那么高,没那么老,没那么尖锐。
它是健康的, 美好的,甚至是浪漫的。
小白骨扒着他衣襟看过?来:“我们走了, 海棠树怎么办?”
秦九轻一怔。
小白骨:“它孤零零在这儿, 会很寂寞吧。”
秦九轻看向被冷风吹落花朵的海棠树, 温声道:“我们带它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