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同并没有正面回复容父,他看了看容颜,然后很淡地说了句:“容夫人,容颜是你们的女儿,为了我这么个粗人,不值得。”
容母再气恼,也不至于理智全无,秦非同这句话听着是退让,实际上根本就是暗含威胁。
跟粗人讲道理没用,他只会跟你动手。
这便是要护着容颜的意思了。
容母其实还有些震惊,因为上一次他来过容家之后,容颜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肯定是拒绝了容颜,且言辞特别冷血。
怎的现在突然又开始护着容颜了?
容父也搞不懂,但是他们对秦非同的背景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秦非同起冲突。
“回家!”
容父一把扯过容颜,拖着往外走去。
“爸!”容颜挣扎着不肯走,一直回头看秦非同。
秦非同没动。
他拿什么立场去阻止一个父亲带女儿回家?
再者,让容颜回来,不就是因为容家能保护她吗?
秦非同转头,给了江江一个眼神。
江江:“……”
这两人是不是有毒啊?
不过她也不希望容颜路上继续挨骂,所以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容叔叔,今天没人来接我,能蹭一下车吗?”
江江人美嘴甜,之前几次去容家,容父就很喜欢她,还说容颜要是能像她一样乖,他们做父母的能省心不少。
容颜对此表示无语。
江江可是整个江家人最头痛的存在,说她乖?认真的吗?
不过这个时候,江江表面的乖巧反倒起了作用。
容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啊,上来吧。”
后排依次坐着容父、容颜、江江,容母生气坐在前排,一路上也没回过头搭理容颜一句。
因为有江江在,容父也不好对容颜发脾气。
再加上江江哄了一路,拐弯抹角地帮容颜说好话,等到了容家门口,容父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江江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她接完,便对容父说:“容叔叔,临时有点事,改天再来蹭饭看你啊。”
“不吃了晚饭再走吗?”
“不了不了,急事。”
容父也没有强留,看她好像还有话要跟容颜说,就拉着容母先进了屋。
容母起先不愿意,怕容颜又跑了。
但江江做了保证:待会儿一定让容颜乖乖进屋,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你别跟你爸妈对着干,哄哄你爸妈。”
“我不要。”
江江:“……”
小姑娘的脑子真是一根筋!
“你越是跟你爸妈对着干,你爸妈就越是讨厌秦非同,所以你到底还要不要跟秦非同在一起了?”
容颜一愣,没怎么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江江是真的有急事要走,来接她的车子已经到了跟前,她也懒得再继续解释,只是拍了拍容颜的肩,说了句:“你自己慢慢想,想不明白的话就去问秦非同,我这两天忙,不要打扰我!”
“你忙什么啊?不是说回来先把萧让打成残废吗?”
江江:“……”
恶狠狠地丢下一个白眼,她便上了车。
容颜站在原地,撇了撇嘴。
进屋的时候,她一直在想江江说的话。
容父容母坐在沙发上等着她,那架势一看就是要教育她。
容颜其实是有点怕父母的,因为容母会动手。
上次,也是因为秦非同,就挨了容母一巴掌。
这会儿看她一脸怯怯的,容母心里是又生气又心疼:“你还知道怕我啊?!”
容颜低着头不说话,她刚刚停下脚步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江江的话。
她自己本身和秦非同之间就还没有建立牢固的感情,这个时候如果父母还掺和进来搅局,那么她和秦非同,只会越走越远。
再者,父母对秦非同的印象,也会越来越差。
倒不如先阳奉阴违,表面顺着父母,暗地里和秦非同好好发展,等时机成熟了,再摊牌呗。
容颜美滋滋地想着,心里乐得不行,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在凶她,她笑什么啊?
容母一头雾水,转过去看了看容父,后者比她还要懵。
“你笑什么?!”
听到母亲的训斥,容颜立刻端正了态度,老老实实地说:“妈,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会听话的。”
“你说真的?”
“是啊。”容颜走过去,在容母的身边坐下来,挽着她的手,撒娇道:“你是我妈,是我亲妈,生了我又把我养大,那我当然还是跟你们亲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表情里也不掺杂半分虚伪,容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
毕竟,女儿是他们一手养大的,从前的容颜,也的确很听话。
容父是个男人,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向来话不多,容母满意了就行。
“那我先上去休息啦,坐了这么久飞机,好累。”
“以后好好待家里,知道了吗?”
“嗯嗯嗯。”容颜狂点头,乖得不行。
等到回了房间,门一反锁上,她立刻就给江江打了电话。
江江哭笑不得:“我的大小姐,不是和你说了我很忙不要打扰我吗?”
“不是啊,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那当然!那可是我当了这么多年女海王总结出来的真理!”
容颜:“……”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在家待着,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好吗?”
“可我想见秦非同啊!”
江江:“……你们从刚才分开到现在,总共也没多少时间吧?”
“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是一秒不见如隔三秋。”
江江再度无语。
容颜还在叽叽喳喳地诉说心中思念,江江的思绪却越飘越远。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容颜一样,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必戴着面具过活?
可容颜受了再多的苦,最后终于守到了秦非同的回应。
但自己……
江江收回思绪,自嘲地一笑,随即调整好心情,对容颜说:“你要是真想秦非同,就晚上偷偷去见他啊,又有情调又刺激。”
“可我怕他不让我进门。”
江江想了一下说:“还真有可能。”
容颜:“……”
……
红九等人从国外追到临平城,想要杀他的心有多强烈,可想而知。
所以秦非同还真的没想让容颜进来庭院。
但容颜是那种认定了一件事,撞多少次南墙都不会回头的人。
大门不让进,她居然还学会了翻墙。
一群手下看着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吃力地爬墙头,纷纷在心里吐槽他们家老大太过冷血。
只是么,这冷血的老大似乎也并非完全冷血。
小姑娘从墙头掉了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大已经身影一闪把人给接住了。
那动作,流利又帅气。
手下们不怀好意地齐齐吹了个口哨,把容颜的脸都给吹红了。
秦非同面无表情地问:“都没事做吗?”
“有!”
齐声过后,手下们一溜烟散了。
他要把容颜放下来,容颜却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他们都走了你干嘛要放开,再抱会儿啊!”
秦非同:“……”
“反正抱都抱了,一分钟和十分钟也没多大差别。”
“谁让你翻墙的?”
“你。”
秦非同:?
“就是你啊!”容颜义正言辞,“是你不让我走大门,我迫不得已才翻墙的嘛!要是一开始就让我从大门进,哪有这么多事。”
“所以,你私闯民宅,还要怪主人不开门恭迎你?”
容颜:“嘿嘿嘿,我来你家,怎么能说私闯民宅呢?”
秦非同懒得跟她计较,把她放到地上,冷声说:“松手。”
容颜也怕真把他给惹毛了,到时候在这墙头上再弄点什么尖锐的东西,那她真的就进不来了。
乖乖地站在地上,不到一秒,又去拉秦非同的手。
秦非同抽了一下没抽回来,反而被她抓得更紧。
“容二小姐……”
“你叫我颜颜啊。”
秦非同:“……”
看他沉着脸,容颜也不敢得寸进尺得太过分,只好说:“那不然你跟以前一样,叫我容颜,不要叫我容二小姐,听上去好生疏,我不习惯,更不喜欢!”
“容二……”
“我不要听!”
耍赖容颜可是一把好手,无论是眼底还是脸上,都是让人怜惜的无辜。
秦非同没法直视她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逐渐沦陷的自己。
暗暗咬了咬牙,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进了屋里。
容颜跟着他一起进屋。
他在沙发上坐下,她也坐下,并且离他很近。
于是秦非同就站了起来:“早点回去吧,不然你爸妈会担心。”
“他们不知道我出来。”
秦非同:虽然我猜到了,但你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还是让我有点佩服。
容颜又道:“我定好了闹钟,待会儿闹钟响了我就会走的,不用你这么着急赶我。”
“知道我会赶你,为什么还要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容颜不以为意,“想来就来了啊。”
也是,这位容二小姐做事情向来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
开心与否,是第一位。
秦非同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确切地说,是不想和她辩论。
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要回卧室。
容颜这时却突然起身从后面抱住他。
秦非同一惊,飞快地去拉她的手。
然——
不等他开口,容颜略带委屈的声音就先一步传入了耳朵里:“我是瞒着我爸妈偷偷跑出来看你的,秦非同,你不要赶我走,我好想你。”
秦非同已经把她的手拉开了一半,再拉一下就可以彻底拉开了。
只是听到这些话,他的手上就使不出力了。
容颜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并没有贴的很紧,但她说话的时候,秦非同依然能感觉到震动。
“不要总是把我推开,让我陪陪你啊,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可以不说话。”
她见过秦非同一个人在不开灯的房间里独自坐到天亮,也见过他在大雪纷飞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那是一个身心无处可归、灵魂没有归宿的可怜人。
容颜见他没有动,壮着胆子绕到了前面,缓缓地伸手抱他。
秦非同的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却也没有再把她推开。
他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一动不动。
可对容颜来说,只要不被推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很乖地靠在秦非同的怀里,没有说话。
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犯了困。
本来翻墙出来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睡意袭来,根本挡都挡不住。
秦非同接住摇摇欲坠的人,低头看了看,嘴角终是挂了一丝笑。
她对自己是有多放心,才会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去?
容颜,你本该有更美好的人生。
……
第二天容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容父容母看到她下楼来,笑意盈盈的,一看就没发现她昨晚偷溜出去过。
这是怎么回事?是秦非同送自己回来的吗?那怎么家里一个人都没发现动静?
还有自己,一路上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容颜暗自囧得不行,走到餐桌那边坐下来吃饭。
吃到一半,容父的电话响了起来。
大概是容颜最近这段日子表现得太好,容父以为她真的已经和秦非同断了联系,所以在她面前也没有避讳什么。
容颜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猛地放下手里的碗筷,盯着容父问:“爸,你在说什么?你要……对付秦非同?”
许是嫌她的声音太大,容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然后又说了几句才挂电话。
“怎么?我对付秦非同,你有意见?”
“为什么?”容颜震惊地起了身,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容父说:“他不倒,我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也怕你以后又犯糊涂,再去找他。”
容颜惊呆了,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没心思再继续吃饭,孤魂游鬼一样回了房间。
容母盯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丫头怕是对秦非同还没死心。”
“没事,等把人送进去了,时间一久,她看不到就会忘记的。”
“也只能这样了。”
……
容颜回了房间后,给秦非同打了电话,但是秦非同没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因为心里焦躁,午饭也没有胃口,刚好容父容母都出去了,她干脆就没下去吃。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等容父容母睡着之后,她又偷偷溜去了秦非同的庭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门守着的人,早就不拦她了。
容颜急吼吼地往里冲,刚到客厅,就听到有人低喝了一声:“谁?!”
是秦非同最信任的手下,叫庄重。
他的手里拿着枪对着容颜,眼里全是戒备。
秦非同坐在他的旁边,背对着门口。
从后面看去,只能看到他衣衫半开,露出一侧的肩部以及一小块背部。
可庄重的另一边,放着医药箱。
医药箱的旁边,全是带血的纱布。
容颜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飞奔过去,正面看着秦非同。
果然受伤了,胸口和腹部都是血,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而没有染血的那些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全是旧伤疤。
仿佛无形之中有只手掐着容颜的脖子,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庄重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容小姐,老大能受这么重的伤,要多谢你父亲。”
“什么意思?”
“你父亲联合老大的仇家……”
“闭嘴。”
秦非同打断他的话,同时给了个眼神,让他先退出去。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秦非同拢了拢自己的衣衫,看向容颜:“不是跟你说了我这几天很忙,不要跑过来吗?”
“你先告诉我,我爸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庄重刚刚明明说,你受伤和我爸有关。”
“他胡说八道。”
莫名背锅的庄重:老大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容颜当然也不会信他这番说辞,但秦非同不肯说的事,她就算在这里死磕到天亮也问不出一句。
倒不如,回家去问自己的父亲。
容颜转头就走。
秦非同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问道:“你干什么去?”
容颜假装平静:“你不是忙吗?那我回家了。”
前几次来,赶都赶不走,这次说一句,就听话走了?
秦非同才不信,手上也没松开,低声说:“你先坐会儿,等下我让庄重送你回去。”
“让他送我,你不怕他又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吗?还是说,你要先吩咐好,再让他送我?”
小姑娘傻的时候的确很傻,聪明起来也真是不好糊弄。
自己身上的伤急需处理,庄重那边也要吩咐清楚,所以才让她坐一会儿再走。
“容颜……”
“我不要听!”
这一次,容颜不是耍赖,而是不想听他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大概是气过了头,她忘了秦非同身上有伤,猛地抬手要甩开他。
秦非同对她是毫无防备的,她的动作又极猛,他被甩得往后退了两步,跌在沙发上。
身上的伤口都被扯到了,痛得他扛不住,紧紧拧了眉,脸色也在瞬间变白。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涌出来的鲜血染到衣服上并不明显,只觉得那衣服突然之间变得湿湿的,黏在了他身上。
容颜呆住。
秦非同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她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