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赶,我也觉得累了,胳膊挥舞个不停,人也觉得疲乏,加之我也喝了酒。我喝的,其实并不比骆维森少。
我也醉了。
我就将头靠在骆维森的胳膊肘间,闭上眼,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酒喝多了,真的很容易睡着。
以前,我要喝醉,也就是迷糊一觉,囫囵直到天亮,梦都不做一个的。
但今天,在这酣睡之际,我却做了一个沉沉的梦。真的不可思议,很不可思议。我梦见我回到了古代。我住在长江边上,我的身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打鱼女。
我身穿青布长裙,头插荆钗,守着自家的几间茅屋,一边晾晒着鱼干,一边等外出打鱼的丈夫回家。鱼干很多,一时半会地晾晒不完,我也就停下活计,洗洗手,去茅屋里煮饭了。
虽然日子艰苦,在江边风吹日晒的,但为了犒劳辛苦打鱼的丈夫,我每天都努力做丰盛的饭菜。其实没什么可口的食材,米缸里,只有小米;家里,只有鱼干和虾贝,一点蕨菜,一点海苔,一点自己种的南瓜。
村民们都说,我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鱼干烧的红红的香扑扑的,蕨菜汤也有滋有味,煮南瓜也是香飘数里。那么,丈夫回来 了,对着我憨厚地笑笑,洗把脸,洗个手,坐下,喝点儿我酿的南瓜酒,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小米,喝着汤,慢腾腾地剔着鱼,也是平凡而又幸福的小日子。
美中不足的,是我没孩子。但我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日子一日一日地度过,我差不多忘记了,我是从哪儿来的,我的老家是哪儿的了。仿佛一觉醒来,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事实上,当我被江水冲刷着,一直冲到了岸上,昏迷过去再睁开眼睛时,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我的丈夫。当然,当时他还不是我丈夫。但他温柔而又笨拙地给我拿来换洗衣服,递给我热腾腾的米粥,雪白的馒头和黄澄澄的煮鸡蛋时,我感动了,也流泪了。
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没有。
我在他家过了一个月,他询问我老家在何处?方便的话,他送我回去。
那时的我,听了,只是摇了摇头。我说自己没家,我就是一个孤女,四方流浪。渔夫听了不知真假,反而更加地同情我。他处江打鱼,我就替他洗衣服,给他做饭。
时日久了,渐渐地,我就惦记上了他。我担心江面上风浪过大,他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把这担忧也坦白无误地告诉了他。
“没事,青青,我不会有事的。我从五岁起就开始打鱼了。”
他叫我青青。事实上,青青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当他第一眼看到我身穿的青色衣服,而我又吞吞吐吐不愿告诉他真实名姓,他就主动给我起了个名字。
“那么,你就叫青青吧。”
“好。我喜欢叫青青。”
渔夫告诉我,千万别替他担心。村里若论打鱼,没有一个人能胜得过他。他说的笨拙,但透着一股真诚的自信。想想也是。渔夫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日晒雨淋的,将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黝黑健壮。他高大的身材像一顿铁塔,他温柔的话语又像江上吹来的清风,他干活利索疾速,十个大小伙子也抵不过他。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竟然说自己没名字。
我惊奇了。“那你干嘛给我取名字?”
“我也是个孤儿,一出生就没见过父母,是附近的村民们养大了我。”
原来是这样。
他就红着脸,说既然和我认识了,我也在他家里住下了,反正我和他的关系看着比别人不同。“你不如替我取个名字。我想,你取的,一定好听。”
我就傻傻地笑。我哪会取名字呀?
不过,既然他叫我青青,那我就叫他小铁得了,就冲他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像一尊铁塔。我对他解释了这个名字的来由。
渔夫就很开心。“好啊。我喜欢叫小铁。小铁小铁,多好听啊。”
烛火的摇曳下,渔夫的眼睛发着光。不,是小铁的眼睛闪着熠熠的光。第一次,我感受到他身上满满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