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再次步入了轨道。
这年冬天,锡城下了一场雪。很冷。骆康就是在这年冬天,陡然精气神不济的。其实,在出了许颜那件事之后,骆康就开始萎缩了。但我以为,他一直有良好的医疗条件,有专业的护理团队,只要内脏不出毛病,他依旧能够长寿的。
可是,骆康就是日复一日地渐渐不行了。他最牵挂的人,不是小辉,是姜豹。他盼望姜豹能够回来。老爷子睁着空洞的眼睛,不停地看向窗外,期待姜豹能给他一个惊喜。
但这份惊喜,骆康始终没有等到。老爷子死在了他亲手栽种的那株老梅开第二遍的时候,享年九十有三,是高寿。在此之前,骆维森、我、顺伯,都给姜豹打过电话。姜豹没换号,但他不接。不接的话,那么就发短信通知。
我确信,姜豹已经悉知了骆康的死讯。可他依旧不想回来。他对骆康的感情相较于骆维森要更复杂。他尊重骆康,但同时也厌憎骆康。没有骆康的出现,我想姜豹活得要比现在更快乐。骆康给了姜豹不曾有过的荣耀,可却也让他时时记起,自己屈辱悲惨的童年。这些都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地剜割姜豹的心。我猜,他是这样想的。既然你缺席我的出生,我的童年,让我在少年时代就为了生计颠沛流离,那么,我也缺席你的葬礼,如此一来,我和你就算扯平了。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或许,姜豹是想回来的,但身在云南,有什么事耽搁了,一时赶不及,也未可知。
骆康的骨灰被埋在骆家私人坟墓的第六天,姜豹终于现身了。他很瘦,比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还要瘦。这总让我怀疑,是不是他得了什么难言的不治之症?事实上,姜豹一开口说话,精气神又特别地好。
他在骆康 的坟前献了一束花,鞠了一躬。葬入骆家坟墓的,还有许颜。姜豹心有戚戚地又去了许颜的墓地,一个人蹲在那儿,一手抚摸墓碑,一边低低地说着什么。
他是深爱许颜的。当时,他并不清楚。许颜也不知道。对姜豹来说,可能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没有及时告诉许颜,自己爱着她的事实。如今阴阳两隔,就算他想说,许颜也听不到了。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打扰姜豹,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吧。
骆维森说,骆氏有他一份,也就有姜豹的一份,也有小辉的一份,他们都是骆康的孙子,都有同等的继承权。他会培养小辉,也会把姜豹拉向正轨。
我相信,骆维森说得到做得到。
各位,还是容我告诉你们姜豹的后续吧。他的后续要比沈念一的后续精彩的多。
姜豹后来还是恋爱了。男人啊,如果不是四大皆空,他还是要成家,要生子的。姜豹在云南野游,在迪庆藏族自治州,认识了一个热情的藏族姑娘。藏族姑娘的天然淳朴打动了姜豹。这姑娘自小也经人贩子拐卖过,最后才被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收养,才不至于继续漂泊,过着担心受怕的生活。相似的经历让姜豹和这个姑娘有了共同的聊天话题。
姑娘教会了姜豹,如何做一碗滚烫鲜香的酥油茶,如何做青稞饭。当姜豹决定结束野游返回锡城的时候,姑娘感觉到了不舍。是这个年轻的藏族姑娘先表白的。她的热烈、大胆打动了姜豹。但当时他没有立即带姑娘回来。他对于以后的事还不是那么确定。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叫格桑的姑娘,竟然带着简单的行囊,一路风尘仆仆地从迪庆追到了锡城。
姜豹觉得要对她负责。虽然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肌肤之亲。但格桑的奶奶已经去世,她就是一个孤女。除了姜豹可以信任,她没有别的朋友。即便出于一个朋友的同情心,姜豹也有责任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