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说到这里拧眉道:“应该没事吧?有人跟着一起呢。”
辰丫头去城中她是不担心,反正还有村民跟着,大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可现在听陈咏胜这么一说,她有点坐立难安。
陈老太太正想着,就看到陈子庚、黑蛋带着几个孩子背着筐走过来,孩子们也跟着村中人帮忙一起采药。
将肩膀上的小竹筐卸下,陈子庚摸了摸胸口的纸包。
陈老太太眼睛尖,看到陈子庚道:“胸口放的是什么?”
陈子庚走上前压低声音:“阿姐给我的,让我妥善放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陈子庚说完话,就看到骡子车回了村,他忙往前跑几步,想要去迎谢良辰,到了跟前他却发现谢良辰不在。
陈玉儿迎面跑过来,只见她满头大汗,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辰阿姐不见了。”
陈子庚先是愣住了,然后想到胸口放着的东西,阿姐说没事不要拿出来看,他以为阿姐是怕他弄丢了。
也许阿姐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不要拿出来看,出事了呢?
谢良辰每次去纸坊交完药都要去市集上走一圈,这回她刚刚跳下车,还没来得及看街上两边卖的物件儿,忽然嘴被人用软布捂住,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她再回过神时,已经被丢入了马车车厢中。
她想要喊叫,一把匕首横在她脖颈上。
谢良辰不敢说话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惊恐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浑身瑟瑟发抖。
马车向前走了一段终于停下,紧接着车厢里的人吩咐她:“我家主子要问你几句话,你实话实说就会放你离开。”
谢良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没敢出声,被带着下车走进旁边的院子里。
胁迫她的人推开了一间屋门,示意她进去,谢良辰突然挣扎起来,身边的人挪开横在她脖颈上的匕首,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甩了进去。
紧接着门被关上。
谢良辰扑上来,拼命地敲门。
站在角落里的宋旻听到了屋子里少女的哭喊声。
“你们是谁,放我出去。”
宋旻弯起嘴唇,看向身边的赵管事:“跟她说,只要她能将混在药材里的杨桃藤和黄蜀葵挑出来,就会放她离开。”
宋旻不是个莽撞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虽然谢绍山言之凿凿,说谢大小姐根本不识得药材,但是他也要亲眼见到才作数。
终于敲门声停下了,少女终于认命地回到屋中,蹲下身在地上寻找药材。
宋旻走上前透过窗子向里面看去。
少女一边抹泪一边翻看,哭声中满是恐惧,过了半晌她找到了杨桃藤又跑到门口大喊:“我找到了,这个就是。”
门口通晓药材的人,透过缝隙看过去,然后压着嗓子道:“将里面的杨桃藤和黄蜀葵全都挑出来。”
少女流了一会儿眼泪,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转身又跑回药材堆里,可是这次没有那么容易了,她手中混杂了其他药材。
“不对。”
听到回答,本来已经停止哭声的少女,这一刻又大声哭喊起来,眼泪不要钱似的落下。
“求求你,放我出来,我找不到了,呜呜呜”
管事在宋旻的示意下开口道:“用药材做滑水的方子谁给你的?”
谢良辰不肯说话。
屋门被打开,高大的身影走进去,再次将匕首横在谢良辰的脖颈上。
管事道:“你说实话,我就放你走。”
谢良辰颤声道:“没有谁告诉我,我自己知晓的。”
管事声音低沉了些:“真的吗?”
谢良辰道:“真的我”
匕首向前送了送。
谢良辰的哭声都戛然而止,她愈发的恐惧,终于再也撑不住:“有人告诉我的。”
宋旻开心地笑了,这下他可以禀告给李佑了,让李佑看看宋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常悦手下的人将消息送给宋羡。
陆三道:“三爷将人绑走的。”
宋羡抬起眼睛:“人怎么样了?”
陆三抿了抿嘴唇:“被关在屋子里挑药材,挑不对不让出来,还逼问她药材滑水的方子从哪里来的,远远的就听到她哭,哭得还挺惨的。”只有常二哥那样的身手能靠近,这也是常二哥打探的消息。
“没事,”宋羡淡然地重新处置手中的公务,“让常悦盯着就行了。”
谢良辰这么卖力气的给人下套,可见根本就没吃亏,也没将宋旻放在眼里。
第三十五章 请神容易
宋羡不再说话,陆三也退了出去。
宋羡放下手中的毛笔,又去看舆图,北方的战事是平息了,但暗地里的争斗还在继续,皇帝会忌惮宋家,除了有人告密宋家与辽人有勾结之外,也是因为大齐政局不稳。
太医院早有传闻说皇帝有隐疾才子嗣不昌,淑妃好不容易诞下一子却先天孱弱,每日药石不断,最终还是在上个月夭折了。
身下没有皇子,将来皇位谁来承继?
皇帝有祁王、晋王两个兄弟,边疆还有手握重兵的节度使,随着时间渐长,皇帝就会愈发焦躁,猜疑也就愈重。
宋羡知晓大齐十二年都发生了什么,后宫始终再没有皇帝血脉出生,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让皇后将侄儿养在膝下,祁王、晋王心生不满,趁机拉拢节度使作乱。
再加上前朝余孽和辽人扰边,整个大齐才又陷入战火之中。
眼下他重活十二年,自然要未雨绸缪,先动手解决北方的危急,再彻底铲除前朝的隐患。
想到这些,宋羡不免又想起谢良辰,谁也不愿意将做过的事再做一遍,更何况那是一场场的战事和谋划。
宋羡正要合上手中的舆图,就听到外面传来常悦的声音:“主子,我回来了。”
宋羡有些意外,常悦一直留在谢良辰身边才对。
“进来。”
听到宋羡的声音常悦推开门。
宋羡没有抬头:“你为何在这里?”
常悦躬身禀告:“谢大小姐被三爷带去宋家了。”既然人去了宋家,自然会有人盯着,他就抽身来向大爷回话。
宋羡虽有些惊讶,不过仔细一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宋旻的手段一贯如此,与其自己出头,倒不如将证据交给宋启正。
宋羡没有急着回宋家,只是道:“她怎么样?”
常悦与常安是兄弟,但二人的性子不同,常悦平日话很少,只有宋羡问他时,他才会开口。
“谢大小姐有本事,”常悦道,“宋旻又要留着她作证据,该是无碍。”
不过说完常悦又觉得大爷不是问他这些,大爷自己就能想到,所以常悦又道:“谢大小姐她钝刀子割肉,挺能折腾人的。”他亲眼所见,将谢二老爷折腾的死去活来,又去哄骗宋旻那些人。
宋羡挑起眉毛,换做旁人可能不知晓常悦在说些什么,可常家兄弟自小跟着他,他对他们十分了解。
常悦这是在夸她有些手段?
别的他不知晓,折腾人这三个字,没有谁能比他体会更深。
宋羡有些好奇,常悦跟在谢良辰身边这几日都瞧见了些什么?不过这种好奇心一闪而逝,他也就没有再问。
“去吧,”宋羡道,“吩咐留在宋家的人盯着,你去帮帮常安。”
宋家。
宋启正刚刚进门就看到管事神情有异。
宋启正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事想要遮掩,目光跟着闪躲。
宋启正皱眉:“说。”这两天李佑与他见过几面,却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让他很是焦心,回到家再见到这样的情形,不免火气上涌。
管事这才道:“三爷在院子里发脾气,夫人赶过去劝说了。”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宋启正丢下一句话,没有迟疑就向宋旻住处而去。
一路走到院子外,宋启正就听到求饶的声音:“求求三爷,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
紧接着宋旻道:“谁让你们停下了?给我接着打。”
宋启正几步进了院子,就瞧见一个人被按在地上,身上的长袍有鲜血浸出来。
众人发现了宋启正,荣夫人使劲拉扯了一下宋旻,这才来看向宋启正:“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宋旻那满是戾气的神情也收敛了些,上前向宋启正行礼。
挥动棍子的宋家人也停下来,惨呼声随着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宋启正神情威严。
宋旻欲言又止,荣夫人抿了抿嘴唇埋怨地看了一眼儿子,没敢开口。
看着满院子的下人,宋启正想要骂人,还是堪堪忍住,大步向屋子里走去,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宋启正没有给宋旻喘息的机会:“你在做什么?”
宋旻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下面的人不懂事,我给他长长教训。”
宋启正冷哼一声,他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另有隐情。
“将人带过来回话。”
宋启正一声令下,身边的随从忙去提人。
片刻功夫,脸色苍白的董老爷被丢在地上。
“说。”宋启正强压着怒火,垂眼看着地上的人。
董老爷先是叩首,然后看了一眼宋旻这才道:“将军,小人们也是走投无路,这才去查了陈家村,若是就这样等着,大爷定会将我们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