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要被逼着做这样的决定。
迟南雪静静看向迟麓麟,没有让开门口的位置。
良久,迟南雪方才淡淡垂眸,道:“更何况……是我说错了,父亲已经没有资格替母亲办理这个手续了,不是吗?”
迟南雪的语气相当讽刺,迟麓麟顿了顿,脸上划过显而易见的难堪。
迟南雪淡淡道:“给我吧。”
她将电话接了过来,低声道:“赵警官。”
“迟小姐,之前我们一直都在说……这个案子也过去很多年了,迟小姐,虽然我很抱歉,但是……”
“我就是学法律的。”迟南雪低笑一声:“我知道利害关系人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但是也可以只选择宣告失踪,甚至不提起申请,而我选择不提起申请,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是谁给您打这个电话的?”
对面的赵静志警官呼吸声重了些。
迟南雪淡淡道:“我有权利知道,是吧?”
“南雪,我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不要太偏激。”迟麓麟忍不住道。
“偏激?”迟南雪玩味地念了一遍,笑了:“这件事我说过,我和外公是母亲第一顺位的利害关系人了,我不允许宣告死亡,就没有人可以替我做出这个决定。”
迟麓麟沉默良久,这才道:“那就算了。”
迟南雪将手机还回去。
“还有……”迟南雪淡淡开口。
迟麓麟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来由地,他不太敢看向迟南雪的眼睛。
她的眼神分明那么平静,却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心思。
迟南雪顿了顿,淡淡道:“之前父亲单方去法院起诉离婚时,我就说过,我永远不可能认同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件事,父亲可以做出你自己的决定,但是现在……你和母亲已经没有任何法定关系了。”
“南雪,你这叫什么话?”陆薇薇咬住下唇,转过楼梯扶手走了过来,责备道:“你这话说的你父亲要多伤心啊……当时你父亲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离开了,老爷永远都不可能接我进门的,那么多年,不是都一起走过去了吗?”
“是啊。”迟麓麟咬咬牙,尴尬道:“南雪,其实这种话,爸爸的确是不该和你说,但是你应该也能看出来,那么多家庭,哪里有那么多一生一代一双人的?你可能觉得我对不起你妈妈,毕竟她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但是……如果她不离开,我也是想过要和她过完这一辈子的,至少我觉得,我这辈子是没辜负你妈妈了。”
没有辜负……
只要还在一起,只要没有离婚,就是没有辜负吗?
那么人对于“辜负”这个词,还真是解释地太简单了。
迟南雪沉默良久,这才淡淡道:“对了,之前似乎一直没做完的事情,现在我想也可以继续了。”
陆薇薇脸色微变。
“我现在人已经搬到了司家,既然父亲和母亲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东西我也该收拾走了。”迟南雪平静道。
“那也不是都是你母亲的东西啊……”陆薇薇终于忍不住了,下意识开口道。
“薇薇!”这件事情之前已经闹过一次矛盾了,迟麓麟哪里能看不出迟南雪的坚决。
他看了迟南雪好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道:“你母亲带来的嫁妆不多,那些年……也有不少作为资金入股了。”
“入股了云鼎,写的也是父亲的名字。”迟南雪平静地笑笑。
“那……那之后我们云鼎运营好了,将那些资金原原本本地还回去不就是了。”陆薇薇咬住下唇,轻咳一声道。
迟南雪就笑了:“原原本本地还回去?二十年前的几百万,和现在的几百万是一个概念吗?陆女士倒是会偷换概念。”
迟麓麟明显有点难堪,沉着脸道:“你这是打算清算干净了?”
“父亲都想给母亲宣告死亡了,我如果再不清算干净,也担心留下什么后患,”迟南雪的眼底闪过一丝疲倦,道:“这样吧,这几天我去云鼎查一下账,父亲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当年母亲留下来的嫁妆,我们清算一下比例。”
陆薇薇听着就觉得心底相当不是滋味:“那也是夫妻共同财产吧……”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婚前的嫁妆也是共同财产了?”迟南雪冷笑问道。
“行了。”迟麓麟揉揉太阳穴,沉声道:“这部分都是陈年老账,这些钱流动了这么多次,你一定要让我清算,我一时半会也清算不出来。”
“没关系。”迟南雪的神色无比平静,淡淡道:“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清算吧,给我一个时间节点就是了。”
“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和老爷分家了?”陆薇薇咬住下唇,低声问道。
迟南雪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笑了:“分家倒是谈不上,只是有点担心。”迟南雪根本懒得看陆薇薇一眼,只是径自看向迟麓麟:“父亲最近的一些做法,委实是让我有点胆寒了,我从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对我说出这些话,如果母亲被宣告死亡了,父亲待要如何?”
“我又能如何?你母亲的财产不过就是分一下婚前婚后,和我有什么关系?”迟麓麟有点无奈地开口:“南雪,你也别想那么多,我只是因为赵警官的一个电话。”
迟南雪没开口,只是看向旁边的陆薇薇。
陆薇薇不太自然地缩了缩手,轻咳一声道:“是啊,老爷那也是为了小姐好,小姐就是太不懂得体会老爷的苦心了。”
“为了我好,以后这种事情就不用提了。”迟南雪淡淡道。
“南雪,我只是问你一句话,你真的觉得一个现代人活在这世界上这么多年,能够不用一次身份证件不买一次票吗?这个世界上人想要抹去痕迹太难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迟南雪沉默良久,直到指甲都深深陷进掌心,这才淡淡道:“这种事,我一辈子都没可能做好心理准备,而父亲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