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广、秦风等人推杯换盏的时候,一名鹰扬卫已经赶到了大兴宮中。
端坐在龙椅上的杨坚听完鹰扬卫的叙述,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这秦子玉不单对豪商不屑一顾,世家门阀,朝廷大员,皇亲国戚,甚至连他自己也被鄙夷了一番...”
垂首侍立一旁的鹰扬卫脸上满是冷汗,在他看来,陛下肯定动怒了,因为陛下在登位之前同样可以说是世家门阀的一员,更别说如今整个大隋基本都可以说世家的天下。秦风的话如果被传出去,只怕秦府明天就得被愤怒的官员们夷为平地。
“有趣!”
就在鹰扬卫都准备好奉命去抓拿秦风的时候,杨坚却只是说了一句有趣。
杨坚挥挥手,等鹰扬卫领命退下后,才幽幽道:“豪商无国,世家门阀更是无法无天,可恨,可恨!”
正因为出身世家,所以杨坚才更加清楚那些世家是群什么东西,其实每年都有不少商人因为走私突厥而掉了脑袋,只是杨坚却不敢深查,秦风的话正好引起了他的共鸣。
“官员不纳税,庄户争相纳献,皇室子孙的封地,大隋...与民争利,竖子看问题透彻,只是口无遮拦,这等话也是他能说的?”
“赤子之心,难得啊!”
空空荡荡的大兴殿里传出一声轻叹,伺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子玉兄,小弟敬...敬你一杯。”
包间之中,李长雅的脸已经成为了猴屁股,但还是不管不顾地揪着秦风拼酒。
杨广知道秦风的酒量不好,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若是把子玉兄灌醉,被嫂子知道了的话,只怕再想拿出那些美酒却不可能了。”
“美酒?”
听到这两个字的李长雅顿时眼前一亮,闻闻杯中美酒的香气,一脸喜色道:“子玉兄的美酒比这的还好?”
“美...美酒有的是。”秦风喝的有点大,挥挥手,一脸不屑道:“这是什么东西,猫尿罢了,我那不仅美酒,西域葡萄酒也有不少,等下次去了我那里,管够,谁不喝倒,不许走!”
仓库里什么牌子的美酒没有,茅台、五粮液、汾酒,82年的拉菲都有不少好吗?
窦抗闻言冷笑一声,嘀咕道:“这春悦楼的美酒可是整个大兴城中最好的,甚至连皇室用酒都有不少从此处采买,子玉兄是说你家的酒比皇室的都好?”
秦风没开口,这话带着陷阱,虽说他有点醺醺然,但还没有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地步。
杨广却一脸回味道:“那酒确实难得,入口香醇凌冽,更难得的是纵然酒水下肚,空杯仍能留香,就算在皇宫之中,我也没喝过这等美酒。”
如果秦风说这话,那就是自吹自擂,可杨广不一样,作为陛下的亲儿子,哪怕再不受待见,可宫中的酒水却不会吝啬。
而且窦抗从杨广那念念不忘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杨广绝对不是为了帮秦风吹牛,而是真的在怀念那种滋味。
窦抗有心不信,可再反驳就是打杨广的脸,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倒是一旁的李长雅感觉自己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起来了,当下拍着胸脯道:“子玉兄,不知对弓弩可敢兴趣?家父对此道多有研究,有机会小弟定带你去家父营中瞧瞧,什么三石弓,五石弓,就是蹶张弩小弟也定然取来给你耍耍。”
“哈哈哈!”
杨广闻言哈哈大笑,直笑得李长雅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秦风之时,只见秦风满脸的欲言又止,嘴角都在抽搐,更是让他莫名其妙。
自己说的话很好笑吗?
秦风很想告诉这个豪爽的小子,别说弩,机关枪都是哥哥玩剩下的,可惜这个逼终究没法装。
窦抗看着杨广和秦风,心中的不爽简直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要知道他乃是功勋之后,他老子是堂堂陈国公,他老娘是皇帝的亲姐姐,窦家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
其实窦家在如今有名不假,但在后世真正让窦家出名的却不是这些男子,而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唐高祖李渊的皇后,李建成、李世民等人的亲娘,窦氏。
不过如今李渊还不知道在哪厮混呢,远远比不上窦氏父子显赫。
但就算如此,他窦抗也是陈国公的次子,将来就算继承不了他爹的爵位,那当个高官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如今风头却被区区一个罪官之子抢走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我等累世公卿,家祖乃后汉大鸿胪,当年家父跟随陛下骑兵,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摆家世,论功勋,这是打算从这方面把自己比下去?
秦风冷笑一声,淡淡道:“家族荣耀,那是先人的本事,躺在功劳簿上坐吃山空,纵然是天大的功劳也有耗尽的一天,南朝宋、齐、梁、陈哪一个又不是显赫世家,如今为何只余一个南陈在苟延残喘?”
看到杨广一听秦风开口就肃穆静听,窦抗心中怒意更甚,脸上却满是不屑一顾,似乎秦风是在放屁一般。
秦风抿了一口酒,根本没打算停下,继续道:“家族鼎盛,这是好事,但万事切记,过犹不及,否则...”
“子玉兄!”
听到这里,杨广连忙打断秦风道:“此处人多口杂,慎言!”
按照杨广对秦风的了解,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些大世家肯定逃不过被批判的命运,甚至连自家也会被卷进来,要知道当初的杨坚不也是凭借世家的身份一举夺得的皇位,而且还是欺负孤儿寡母,这名头可不怎么好听。
如果这话是在秦府的书房中说,那自然无所谓,自己左耳进,右耳出也就罢了。可这里是酒楼,如果被旁人听到,别说朝堂上的世家子,就怕自己那个皇帝老子恐怕都容不下信口开河的秦风。
杨广对秦风的看重让窦抗嘴里直冒酸水,他一脸不服气道:“子玉兄,那小弟可否认为这世家干脆取缔算了?”
杨广伸手轻轻扯了扯秦风的衣摆,示意他不要接话。
秦风倒是很想说不是你认为,是世家确实没多少年可存在的了,别说世家,武人的风光也就这么一二百年,到了宋朝,赵氏那些皇帝会让你们这些武人明白,什么叫他娘的以文御武,什么叫他娘的丘八不如狗!
不过秦风却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不谈这些人信不信,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窦抗大概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祖宗十几代都太有出息,让他觉得自己,甚至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一直躺在这份功劳簿上吃下去。
跟这种人,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怕说出来他也不信,何必浪费口舌。
看到秦风和杨广两人碰杯,而且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自己却成为了局外人,窦抗心中越想越急,直接借口上茅厕,起身拉走了不明所以的李长雅。
等两人出去之后,杨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突然开口道:“子玉兄,可是和小弟生分了?”
秦风真的有些抗不住了,闻言有些发懵,半晌猜到:“怎么可能?我以后可还得靠你...还得靠你过安生日子呢。”
秦风本来是想说,我以后还得等你当上皇帝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呢,生分什么的,绝对是你小子想多了。
可话到嘴边,秦风觉得不妥,毕竟自己以前可都是一副世外高人,淡泊名利的形象,话还是矜持一些的好,这才临时换了个意思。
被秦风那满是‘基情’的目光吓了一跳,杨广连忙喝了口酒压惊,这才低声道:“子玉兄,你刚来城中那几日小弟一直呆在皇宫,消息不甚灵通,今日才知你竟然在城外遭遇了胡虏。”
“子玉兄,你是不知道,小弟得到消息的时候吓坏了,差点没把吴胜那小子的狗腿打折。”
等窦抗和李长雅回来的时候,看到正是勾肩搭背,深情款款的两个人。
卧槽!原来晋王殿下有这个癖好,怪不得...
窦抗一脸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李长雅,却见李长雅同样目瞪口呆,根本没注意到他。
坐下后,窦抗再无心喝酒,反而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
难怪区区一个罪官之后能够得到晋王的看重,难怪晋王连主宅都给他赎了回来!
要知道秦家这老宅旧是旧了一点,但架不住地方大,位置好啊,能够住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寻常人家哪怕有钱都未必能够买得到。
原来是他们之间...
剩下的时间,窦抗忘记了嫉妒,只是在勉强应付着,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这个消息通知自己的父亲,重新考虑一下窦家的立场。
而这顿酒,也在一股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