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之后,兴致勃勃的秦风带着杨英径直来到了厨房。
春娘一见到秦风就没了那副母夜叉的彪悍模样,一张大脸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肥肉的抖动都清晰可见。
“少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秦风看了一眼厨灶,这年头还没有炒菜,所以油烟不大,看起来还算整洁。
“春娘,今天我来做两个菜。”
春娘一听就急了,连忙劝道:“我的少爷呦,您哪能下厨啊!孔圣人说话,那个...那个...远庖厨,您要是亲自下厨被传出去的话,咱秦家庄怎么还有脸见人呐!”
“君子远庖厨。”
杨英同样一脸的吃惊,这年头胡风确实很盛,世家大族里更是乱得很,不过家里有秦风这个条件,还亲自下厨的异类,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秦风不以为然道:“什么君子远庖厨,圣人还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一群腐儒歪曲老夫子的意思,抬升自己的身价,你们还当真了。”
身价是什么,众人不清楚,但秦风话里不屑的意味却谁都能听出来。
见春娘还有有些不情愿,秦风便笑道:“再者说了,你家少爷我也不是君子,更不是什么伪君子,什么君子远庖厨,那等人就算当朝一品,也是米虫,掉进米缸里都能饿死,那等人,于大隋何益?”
说完,秦风顺手抄起一条足有两三斤的大鱼,熟练的刮鳞去腮,开膛破肚,把那些杂碎都清理干净,手法熟练的让在场众人都不敢置信。
秦风撇撇嘴,上一世作为一个孤儿,六七岁开始就自己做饭,不然就得饿肚子,这门手艺怎么可能忘掉?
接着是螃蟹,清理掉肺叶,冲洗干净之后直接上锅清蒸,无需任何调料便是一道美食。
“这东西...真能吃?”
不光杨英,所以人的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螃蟹这个东西,大家并不是没有见过,但看长相就十分让人害怕,又会去吃它?
“闻闻这味道,不能吃我费这么大功夫干嘛?”
浓郁的香气散发了出来,杨英闻着这味道,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十分空虚,他舔了舔嘴唇,一把推开正在灶底忙活的杜平,抓取一把柴火就塞了进去。
“咳咳咳!”
浓重的黑烟生腾而起,秦风刚刚把蒸好的螃蟹端下来,看到一脸黑灰的杨英,不禁大笑道:“小子,火可不是这么烧的。”
杨英没有开口,但一脸不服气地指指灶膛,在他看来,秦风会做饭已经是极限了,定然不会烧火。
不管怎么说,一个五品世家的少爷,会做饭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了,其他的想都别想。
秦风笑而不语,蹲下身躯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柴在灶膛下面捅了捅,那火苗瞬间就蹿了上去,弥漫在厨房之中的黑烟顿时烟消云散。
“火要空心,否则氧气不足...”
话说到一半,秦风果断的闭上了嘴巴,这年头谁知道氧气是什么,说多了也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好在杨英根本没注意秦风的话,楞楞地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两只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杜平,火压小一些,鱼汤得文火慢炖。”
盐、胡椒...但凡这个时代有的香料,在秦风的手中接连不断的落入汤中,伴随着那几条肥美的大鱼,比蒸螃蟹浓郁得多的香气顿时将整个厨房笼罩。
等鱼汤好了之后,秦风不再亲自动手,剩下的都是春娘的手艺,秦风拍拍手,一脸满足地带着杨英去了大堂。
有客人在,女眷自然不好上堂,刘婉婷和婉儿两人只能在偏堂单独吃饭。
等菜上齐之后,秦风亲自盛了一碗鱼汤,挑了几只个头大的螃蟹掰开送过去,这才回正堂准备吃饭。
杨英的表情有些古怪,秦风无需细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道:“所谓的大丈夫,并不是要靠欺负女人得来的,尊重女人也是一种修养,阿英,你还小,莫学那些腐儒,没什么好处。”
杨英不知道这是今天秦风第几次用教训的口气来说自己,也不知道秦风第几次鄙视读书人,可秦风的话明显和他从前所学的不一样,犹豫片刻之后道:“子玉兄,可女人终究要依附于男人,小的时候依附父亲,嫁人之后依附丈夫,老了之后依附孩子...”
“胡说!”
话没说完,秦风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没好气道:“没女人哪来的你?”
杨英脸上升起了一丝愤怒,可秦风根本没给他发火的机会便继续道:“当朝皇后知道不?”
杨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但却没有说话。
秦风自顾自道:“当朝皇后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若是没她的话,当今陛下能否能登上皇位还得两说,皇后比哪一个男子差了,还是你觉得皇后若是不依附陛下都无法存活?”
这话,不好接,杨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没事把皇帝、皇后挂在嘴巴的人,他是真不怕死吗?
秦风不清楚杨英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道:“皇后乃是巾帼英雄,暂且不提,就说市井之中,亦有不少女人能够独自撑起一个家的,她们为何不需要依附男人而活?”
杨英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子玉兄,你的意思是女人并非要依靠男人而活,而是男人需要如此,是吗?”
“孺子可教。”
秦风点点头,指着桌上的菜道:“尝尝我的手艺。”
杨英喝了两口鱼汤,鲜美却没有一点腥味,让他有些着迷,可看着秦风夹给他的螃蟹,他有些无奈道:“子玉兄,这东西该怎么吃?”
秦风一拍脑袋,熟练的扒开一个螃蟹给杨英递过去,道:“快尝尝,这蟹黄肥得很,蟹腿也别浪费,那里面都是肉。”
杨英拿着筷子犹豫了半晌,丝毫在想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吃,可看秦风吃得那么欢快,一咬牙,夹了一块蟹黄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浓郁的香味和从未有过的触感顿时让杨英眼睛发亮,两只老饕不再说话,风卷残云一般将小案上的鱼汤和螃蟹一扫而空,只留下一案的蟹壳。
“这胡床和案子太不舒服了,改天我得命人打副桌椅出来。”
吃饱喝足之后的秦风摇摇头,一脸的不满意。
他口中的胡床就是后世的马扎,案子则是汉魏传下来的小案,十分低矮,基本和胡床差不多高,坐着吃饭十分的难受。
“子玉兄,不知这桌椅又是何物?”
“就是...”秦风拿这个好奇宝宝没办法,可想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道:“莫急,过几天我命人打造出来你就知道了。”
吃完午饭,杨英根本没走的意思,而是跟着秦风来到了书房,一进去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子玉兄,小弟今日前来是来请教的。”
秦风摆摆手,无所谓道:“你说就是。”
“那天我听子玉兄说,我大隋若是无法解决世家的问题,最终也难逃过汉晋的结束,我今日想请教,这是为何?”
杨英的态度很恭敬,可秦风却呲牙了,没办法,这个问题太大。
前几日他的那番话就足够大逆不道了,如果传出去的话,足够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提着菜刀上门将他大卸八块,今天杨英又问如何解决世家的问题,这种问题是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应该考虑的吗?
秦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润润喉咙,这才说道:“这玩意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你听听也就是了,别信,也别传出去,传出去我也不会承认的。”
杨英一脸郑重道:“子玉兄放心,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若是传得沸沸扬扬,我杨英定然...”
“得,没那么严重。”秦风见杨英一脸郑重,准备发誓的模样,连忙打断他道:“你我随意说说便是,你无需那么郑重。”
略微沉思片刻,秦风问道:“你可知世家为何会成为顽疾?”
杨英有些不确定道:“把持了仕途?”
这话不虚,不管是汉朝的察举,还是晋代的九品官人法,就连如今科举的雏形明经科,都逃不过世家的影子。
察举需要为官之人举荐,这为官之人便是世家,九品官人法更是无需说,非世家根本不能做官,至于这明经科,虽说是科举的雏形,但同样需要各地官员来举荐,才有参加考试的资格,也算是世家间接垄断了当官的资格。
“这是吏治,还有呢?”
杨英楞了楞,不解道:“还有什么?”
“钱、粮,这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秦风不再多言。
这话他可不敢再说下去了,否则若是被杨英这小子给传出去,秦风觉得明天秦家庄就得被愤怒的世家包围,然后把自己给大卸八块。